“萬徹，讓我看看我的同窗和先生吧。”

“好?！?

通事鏡中：當年九年六班幸存的學生上了高中，眉目間成熟了許多，但仍是朝氣少年模樣。紅珍還是初中教師，正在黑板上寫字，右手手背上一道醒目的蛇形疤痕，每每目光瞟過，仍露出驚恐模樣，

“當年的活尸由何引起？”

“且看！”

施亦空的的法力在一年前大增，可駕馭通事鏡回溯往事。他一揮袖，通事鏡鏡面云霧變幻，卷起了旋渦，再清晰時可見：兩個中年男人買通了飛機管理員，將病毒摻在藍冰中扔下飛機，剛好就落在S中附近，這是病毒的始發地。病毒爆發的第三日被政府軍控制，三月后，病毒主研究員張良瘋瘋癲癲地被拖出實驗室，口中喊著：“放手！你們這是在妨礙人類的進步，新人類將會誕生！新世紀就要來臨！你們這些低等人是要被淘汰的！”

“新人類？”孟光嗤笑：“他竟覺得那瘋狂無狀、逢人便咬的行尸走肉是進化的高等人嗎？”

“······”施亦空看著她，沒說話，孟光回看過來，他立刻別開。

“光兒······也是厭惡行尸走肉的嗎？”

“不是?！?

孟光走到他面前，雙手撫上他的臉，教他看著自己?！拔覐牟粎拹耗愁惾耍粎拹耗承┤?，喜歡亦是如此。比如兒時白日看到僵尸的畫面，夜間便不能安枕，如今真有個站在我面前，我卻只覺歡喜。”

“光兒?！?

施亦空使雙臂抱住孟光，言語里有些顫抖。“無論他日有何禍事，但請信我，我會保你一生。你若愿意，我們永遠相守?！?

孟光不再只游覽沉羽湖，而是觀遍整個幽冥宮的美景。當真心安頓下來，發覺終年黑暗的幽冥宮也有諸多趣事——沉羽湖湖如其名，一片羽毛也難浮水面、幾位將臣各有性格，開神智早的已與常人無疑異，晚的還有些懵懵懂懂、萬徹手中的扇上可引烏鴉翱飛，或黑云掠過、或波濤翻滾，下可領僵尸作戰，或排兵布陣、或群起攻城。她已經可以隨意出入幽冥宮的任何地方，而唯一煩惱的幾名媵妾她再無遇見過。

與之相對的還有種種不適——幽冥宮依唐制，宮中除她之外皆年齡數百，說話作態皆似古時習慣，孟光自詡文質彬彬，處在中間卻是無禮之人了。

施亦空于勤殿處理尸域的事務時，孟光總在一旁伴著，不說話，只靜靜看著，須臾為他添些茶，須臾為他磨些墨。

這日，孟光早早離了勤殿，施亦空理盡事務后去尋她。

幽冥宮正門。

“光兒，幽冥宮盡你玩樂，可你決不能出宮門，宮外多瘴氣且多未開神智的僵尸，縱有巳玦守衛，我也不能安心?！?

“我知道，就只看看這幽冥宮的宮門?！?

“其實光兒，你見過你的同窗和先生是該放心了，可還有兩位與你跟親近的人，你從未提過?！?

“如有不測，你總會告訴我，即無不測，又何需提？”

“我忘了我的父母親，便是記得也不能盡孝了，看他們尋你幾年無果，終日以淚洗面，我于心不忍。”

“于心不忍那便不看！”孟光轉身欲走。

施亦空拉住她，勸道：“人間有言：樹欲靜而風不止······”

“萬徹，你用通事鏡看了我那么久，該知道我的難處。樹欲靜而風不止是自己做不得主，你不忍我們骨肉分離，我很感激，可對于那個扭曲陰暗的家，我早已厭惡至極?！?

孟光回身依到他的胸前，緩聲道：“若不是你肯收留，我會獨自漂泊。”

施亦空忙道：“光兒，那不是你的錯，是他們。你不會獨自漂泊，我會陪著你，你不愿去，便不去。我只是想著，總要報個平安，教他們不必日日尋你。”

“我死了不好嗎？早該死了！”孟光攥著施亦空衣襟的手指用力得泛白。

“愈說愈不像話了，你若不在那我呢？我們說好，你此次不回去就永遠不能回去了，不要后悔。”

“絕不悔！”

他撫上懷中女子的面頰，指尖染了濕意，那濕意似乎浸透了皮肉沿著血脈傳到了心臟的位置，空蕩蕩地胸腔竟然一痛，熟悉之感，好似一百年前他的心臟跳動之時。

施亦空不再提讓孟光看望父母，孟光依舊日間輔助他處理事務，晚間相依花前月下。

幽冥宮日夜無異、四季如一，孟光早忘了日期，也不愿記著尸域獨特的日歷，但看那通事鏡中春花秋月變幻，是五年過去了。不知是否在幽冥宮待的太久以至受到了靈氣侵染，她漸漸會了點法術。

“巳玦，去人間的采買使可已回宮？”孟光近來愛上烹飪之術，每日必開火，湘意閣側閣大大小小凈是小爐。

“已備全?！彼全i立于旁側答道。

“泉水可已備好？王上回宮要用的?！?

“夫人！”他面露糾結之色。

“嗯？”

“夫人這幾年已游遍了幽冥宮嗎？”

“自然，你不是一直侍奉在側嗎，怎會不知？”

“是，但奴婢尚非奴身時聽聞幽冥宮有意閣，遍地繁華，水繞亭閣，景之美，沉羽湖亦不及。”

孟光手一顫?！伴w名?！?

“意閣?！?

與此同時，意閣。

施亦空目光沉沉看著案上的畫像。

一名黑衣人進，跪地道：“王上，陣法已備全?！?

“好，起身吧。”

“謝王上?！?

施亦空將畫像收起，放入書柜，對黑衣人道：“招七大將軍于······勤殿側殿議事?！?

“是?！?

黑衣人猛地跪下，道：“臣斗膽，王上仍要按計劃行事嗎？”

“難不成你教我放棄？”施亦空冷冷地睨著他。

“臣不敢，只是王上如今有了孟夫人，臣以為計劃有變?！?

“照舊！”施亦空疾步出門，心中嘆道，外臣亦看出他對光兒不同了嗎？光兒，確是不同的，她是計劃中的規劃，意料中的意外。但意兒不能放棄，他已經籌劃了三百年，為此付出了多少精力他自己都數不清了?？晒鈨骸ぁぁぁぁぁな潞蠛煤煤搴灏?，畢竟他是用心臟換回了她的命，他會立她為妃，此生絕不負她。

幾日后，侍人來報：孟夫人有喜了。施亦空大喜，立封為妃。此后，宮中眾妾出宮的出宮，任職的任職，幽冥宮后廷唯有王妃一人。

湘意閣。

孟光慈愛地撫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肮怨晕覂海旁铝说故菦]折騰你娘親?！?

腹中的胎兒有感應，伸出手，與母親的手相對。孟光覺出手心那一塊小小的凸起，心都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