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劍白也不搭理聶褐雪，一甩馬韁，徑直拐進了旁邊的一條岔道。

從京城到南麓三百里，從東岳到南麓六百里，這半年，米劍白偷偷去過南麓兩次，他很清楚路怎么走。

找了一處破屋住下，也是半夜時分。

聶褐雪看著米劍白不和他說話，感覺實在沒趣味，到頭就睡，不一會兒就發出均勻的鼾聲。

米劍白立即起身出門，騎上千里馬朝南麓方向奔去。

一百多里的山路，對于千里馬來說也不過須臾之間。

雪，紛紛揚揚地下著，一路上倒也不是太暗。

很快就來到南麓下面的瑤池，米劍白再一次把周邊尋了個遍，還是不見老米送給他的那把龍吟劍。

老米說了，那把龍吟劍可是米家祖上傳下來的寶貝，玄鐵鑄就的神器，見血之后已經開封，彩裳還用它殺了深潭里的巨鯤，讓米劍白白撿百年功力。

現在要執行絕密任務，而且面對的還是天下無敵的索命刀，師父送的靈虛劍已被義父沒收，要是找到這把威力無窮的靈虛劍，自己真是如虎添翼了。

當著衛子離的面他硬著頭皮說萬無一失，但是不防一萬防萬一，找到龍吟劍那當然好。

可是米劍白加上這一次已經偷偷的來過南麓三次，前兩次還潛入深潭，始終找不到龍吟劍。

返回二十一世紀已經無望，彩裳也不知住在哪里？龍吟劍又不知所蹤，米劍白也不敢明目張膽去尋找和打聽。

他的心情很是灰暗，只得悻悻準備返回。不料剛一回頭，卻見草亭里隱隱約約的有一個人。

雪夜太暗，看不清那人是誰？

不過有一點碧璽肯定，既然自己被跟蹤了，就不能讓對方活著離開。

于是米劍白徑直朝那人逼近。

不等他動手，隔著五米之外那人就開口了：“劍白哥哥，你怎么一個人跑到這里來了？你不想讓兄弟參加任務了嗎？”

原來是皮球。

難怪米劍白看不清楚，聶褐雪一身球衣，和雪色融為一體。

“你敢跟蹤我？”

米劍白收住了掌，但是怒氣卻無法收住。

聶褐雪身子一歪從憑欄上跳下，走向米劍白。

“劍白哥哥，你不了解南麓的情況，最好不要擅自一個人行動。我們要去的王莊不是這個方向，這里叫做瑤池，這道絕壁高聳入云……”

“廢話太多了！”

米劍白厲聲打斷：“你晚上出門，為什么不穿黑衣？”

“嘿嘿……”

聶褐雪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捋起拖曳在地的皮裘下擺，樂滋滋地說：“劍白哥哥你不知道，這件皮裘價值一百兩銀子，暖和著呢，而且，這雪夜……好隱蔽。”

這話不假，米劍白要不是功力超強，幾乎就無法在著雪夜里發現一身白裘的聶褐雪。雪夜里黑衣打扮，反而引人注目了。

看米劍白不說話，聶褐雪就有點放肆，接著表情夸張地說：“劍白哥哥，我剛剛的話還沒有說完，據說這道絕壁上有一個野人，武功詭異可敵百人，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兄弟我擔心你才跟著來的。”

絕壁上住著野人的事情，半年前彩裳就對米劍白說過。

米劍白點點頭，對聶褐雪說：“對了，你是南麓分舵的，了解這里的情況，那么你告訴我，你們見過那個野人嗎？他的武功怎么個詭異法？”

聶褐雪撇嘴一笑，大大咧咧地說：“南麓分舵，離這里還有好幾十里，一般人不可能找得到的。我們的師兄弟也不可能輕易出山。關于野人，沒有誰見過，見過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他吃了。”

沉吟了一下又說：“聽師兄們說，那個野人名字特別怪，好像叫做……中山二木。”

“啊？”

中山二木來了中原？

在衛尉府的時候，衛子離簡單地給米劍白介紹了十六年前龍驃營西域平叛的事情。

西域雖然早就隸屬于中央政權管制，但是長期以來，一直有一部分反叛勢力蠢蠢欲動。二十年前，中山二木就是反叛勢力的中堅力量。

十八年前，衛子離就隊秘密去西域平叛。而米劍白的生父慕容昭然，就是在那場平叛行動中犧牲的。

當時，朝廷由于為了穩定邊疆局勢，對西域叛亂之事半遮半掩，以免中山二木的囂張讓邊疆其他搖擺的勢力得到鼓舞。

所以衛子離只帶去百來人，到西域后準備和當地都護府配合，秘密圍剿中山一族的反叛勢力。

這些士兵身份是漢軍，其實都是隱藏在軍營里的龍驃營死士。

不料一場遭遇戰，敵眾我寡，不僅讓中山二木逃脫了，龍驃營幾乎全軍覆沒。

衛子離的得力助手、好兄弟慕容昭然慘死，身上箭鏃一般插滿了叛軍的刀槍。

當時，龍驃營被人多勢眾的叛軍圍困在荒原的一除陡坡上，都護府的人還未趕到，戰斗十分慘烈。

眼看全軍覆沒，數百叛軍將衛子離、慕容昭然和僅存的十多個士兵圍困在絕壁之下。

地上一堆尸體還在散發著熱氣，地上一汪殷紅的血，給蕭索的荒原帶來了一線生機。

衛子離和慕容昭雪也是血染戰袍，渾身冒著熱氣。

兩人都身負輕傷。

僅存的十七名龍驃營死士，沒有一個是完整的。

漢軍已經瀕臨絕地。

前面是百名叛軍，身后是絕壁。

“殺……”

中山二木發出一聲狼一般的嘶吼，又發動新一輪進攻。

長槍如箭鏃一般從四周抵了上來，包圍圈逐漸縮小。

“大人，你趕緊翻過身后的絕壁上撤退，我率人斷后。”

那時候，才二十八的衛子離，已經官至中郎將，慕容昭然也是一名都尉。

兩人都是武功卓絕的高手，不料竟然在中山二木的陰溝里翻了船。

衛子離長劍一抖，厲聲喝道：“你家有妻兒老母，我怎可丟下你擅自逃命？”

衛子離父母早亡，無妻無嗣，孤身一人。

慕容昭然也不回答，朝著身邊的士兵一歪腦袋，就有八名士兵簇擁上來將衛子離“綁”了。

衛子離手腳無法動彈，就被士兵們“抬”硬生生上了絕壁。

“慕容昭然，你這是要陷我于不仁不義之地嗎？”

衛子離呲牙咧嘴，淚流滿面。

“大哥，我的妻兒還望你多加關照，告訴嫣然，讓她改嫁吧，是我慕容家對不起她了……”

八名士兵艱難地把衛子離“抬”上百米高的山頂。

山下驚天動地的廝殺聲漸漸弱去，衛子離俯身一看，山下的九名士兵全都如樹樁一般矗立在絕壁下那三尺斜坡的入口處，慕容昭然的身上插著十多把槍尖，抵著絕壁早已氣絕。

九個人全死了，但是尸體卻死死地堵住“路口”。

衛子離回到京城后，就多了一個兒子。

嫣然最終沒有改嫁，因為她死了。

衛子離剛剛回到京城，嫣然就得到了夫君壯烈犧牲的噩耗，一口鮮血噴出，三日之后追隨夫君而去。

這是衛子離得到的消息。

衛子離找到米劍白的時候，嫣然已經入土，是一個瘸腿的老頭收養了她撇下的年僅兩歲的孤兒。

中山二木，從此成了衛子離的心病。

后來，衛子離多次向漢元帝求請求再返西域平叛，但是中山二木的叛軍已經被都護府遣散，中山二木逃亡不知所蹤，報仇的事就不了了之。

米劍白心想，按照自己在西漢朝的身份，這個中山二木就是自己的殺父仇人了。

等完成任務之后，一定要來南麓會一會這個野人，他要真是中山二木，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