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湯繼臣和崇山相繼離開。
唐錸也終于得以回到醫院。
居然劉立成和鄒明都在,莊淳半靠在病床上抽煙,連平時愛管家的鄒明都一聲不吭。唐錸識相地閉嘴。
一室安靜,氣氛有些凝重。
“明天出院,去西城辦公。”
鄒明低著頭應是。
“都回去吧,讓我安靜會。”
“是。”
上車時,唐錸專門跑過來和鄒明一車。上來便問:“怎么回事?下午發生了什么?”
鄒明呼了長長一口氣,說道:“湯繼臣派了三十臺挖掘機,一個下午就把別墅面前的小山坡挖平了。還讓在裝空氣凈化機的劉立成回來告訴大哥,他要在空地上種滿玫瑰給慎兒做小兔子吃。”
……
沒有小山的遮擋,大哥是真的住不了那里了。
“慎兒一點都沒有遺傳大哥的過敏體質?”
“應該是沒有。”
“早上劉立成給慎兒叫了甜點,里面就是各種花糕。嫂子就在旁邊,沒有阻止孩子吃。應該是早就知道了。”
唐錸扶額。
這下,他們真的是完全跳到了湯繼臣給挖的坑里了!錢沒了,房子住不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中午在飯堂吃飯的時候,李月接到崇山電話約晚上吃飯。李月答應了。
那天在德澤小區,湯繼臣和崇山不歡而散,李月一直想找機會問問怎么回事。但一分開大家都各自忙碌起來,一直沒找到太好的機會。
莊淳進了一趟醫院,安靜了許多。除了偶爾找孩子說說話,現在基本不會打擾李月,這倒給了李月一些自我清醒的機會。
多少年了呢?
慎兒多少歲,她便認識崇山多少年了。
四年。
一個功成名就的男人為她守節四年,回看這個世風日下的社會,她是不是應該為此而感動。
是有的吧。從來她都喜歡能守住寂寞的人,因為她認為這就是為愛的付出和奉獻。
但除了了感動外,她是否還對他有些其他的感情呢。比如愛和依賴。
愛沒有。
有依賴,比如現在。
面對咄咄逼人的莊淳,她能想到的就是崇山。一個對她有所求,她也可以提供回報,不至于讓她覺得負疚太多的人。
而且,現在崇山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也不必擔心拖累了他大好的年紀。
這樣就很好。
趁著現在情濃,便在一起呆個幾年。等到崇山激情冷卻,想回到自由自在的生活時,想必莊淳也已不再盯著她們母子虎視眈眈。到時他們盡可以一拍兩散,她又可以回來過她清靜的生活。
李月給孩子洗完澡。自己洗漱干凈,坐在鏡子前化了個淡妝,感覺有點生疏。這才想起自己上次化妝還是年初跟著湯繼臣出席各大注會所的聯誼宴會。
在衣帽間換了件絲質純色長裙,照照鏡子,覺得似乎太隆重了點。又回去換了身蕾絲小禮服,找了件兩用的羊毛披肩,看著差不多。拿了包全麥餅干讓孩子墊墊肚子,穿上風衣就出了門。
樓下,崇山的司機已經到了一會兒了。看見李月忙下來開門。
崇山已經有好長時間沒見李月穿得如此…妖嬈…。幫李月拿下風衣換上披肩時,喉結不受控制地滑動了一下。心跳都加速了一倍,他甚至忘了拿著餅干跟在自己身后喊他崇山叔叔的李慎。
幫李月拉開凳子的時候,李慎抓住自己媽媽肩上披肩就要爬到李月的腿上,崇山這才發先還有個小尾巴在這里。高興得一把抱起來放到侍者推上來的兒童椅,然后將兒童椅稍微挪向自己一側,中途差點碰倒了桌上的香檳杯。
李慎不客氣地說:“崇山叔叔今天怎么了?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李月低頭一笑。
崇山臉色微紅。看著溫暖的黃色燈光下,李月盤起的黑發和淡粉色的嘴唇,餒然一笑。李月精心裝扮出來和他共進晚餐,是不是,他可以理解為他的愿望已經變得可能了?!
最終,李月還是沒有問崇山,那天到底和湯繼臣之間發生了什么。因為整個晚上,崇山都顯得異常的興奮,撲面而來的熱情,讓李月有些招架不住了。
崇山直接把李月送到了三樓的家門口,下樓來內心依舊久久不能平靜。從抽屜里抽出包未拆封的煙,也不找打火機點,只含在嘴里把頭靠在賓利的方向盤上一個勁傻笑。
而在另一個方向的某個車子里的某個人的心情,卻完全是另一個極端。
莊淳打開車門讓唐錸下車,唐錸看著莊淳無法名狀的臉色,想說什么又不知道可以說什么。只能走到小區門口讓劉立成再開輛車過來,以防萬一等一下出事。
李慎回來的路上就睡著了,李月給他換了睡衣就讓他睡了,沒有再把他吵起來洗澡。出門前洗過一趟,天氣轉涼,剛才沒出什么汗,沒問題。
李月卸了妝,又沖了一次澡,躺在床上也是久久不能入眠。
和崇山的相處,并不像和湯繼臣一樣自如。李月甚至感覺到一種壓抑。
也許這一路并不像自己或莫菲認為的那樣簡單。兩個人,即使撇掉所有的身外之人身外之物,也并不是說在一起便在一起。
不知道過多久,李月也不清楚自己是睡醒了還是一直沒有睡。只知道被人伸手環住那一刻她是瞬間清醒的。她伸手一掙,困著她的雙手一下子收緊。
她聞到背后之人身上沾滿的煙味…,同時莊淳壓抑又沖動的聲音響起。
“我說了,再給我一次機會!不要接觸崇山,他沒有你認為的那么好!”
“如果他真的足夠好,湯繼臣早就撮合你們了,怎么會拖到如今讓你自己去答應!”
莊淳在吻她的耳朵,這讓李月想抓狂,然后腿也被絞住。
“我知道錯了!”
“但我沒有愛她。我這一生除了自己的母親,唯一愛的只有你,唯有你!”
“當時我只是受不了你那樣指責我,那樣唾棄我,看不起我。我從小就沒有被這樣對待過。”
李月的后頸濕了,莊淳哭了。
良久。
“我也沒有要娶她。我只是想氣你,想讓你后悔離我而去。所以叫來幾個策劃拍了一些照片送給各大報社和網站,順便抬一下股價。”
“想不到被宋平和羅世雄將計就計,反將我一軍。”
“結婚證就是宋平通過她堂哥羅世雄弄的,羅世雄當時是市長記得嗎。他還把日期寫到我們離婚的第二天。”
“離婚的第二天我根本沒有空理會其他的事,我在全城找你!那時候放暑假,我甚至追到了徐致清的老家,發現他突然離城是因為老母去世。”
莊淳像個怪獸一樣伏在李月身后,摩挲著她散落下來的長發,不住地親吻。情緒已經慢慢恢復了平靜。
“現在想起來,恐怕羅筱雨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的。不然她不會中途打掉,留著生下來再搶莊氏勝算會大許多。”
懷里的人很安靜,莊淳一恍惚還以為自己不小心箍到了李月的脖子,趕緊放開手。伸手拍開床頭燈,看見李月面容沉靜,像是睡著了般。
莊淳無聲地呼一口氣,又躺了回去。伸手穿過李月的手肘撫在她的心臟位置,感受她的心跳。
“也許你沒有睡著。”
“所以我想告訴你,我愛你,從始至終都如是。”
“如果今生不能與你廝守到最后,那我愿意留下我們的孩子,先與你一起歸葬我家祖陵。”
“其實我的父親沒有死,這是我這輩子對你撒過的唯一一個謊。他還很年輕,完全有能力幫我們照顧慎兒直至成年。”
“那晚真的對不起。有想蒙混過關的心態,更是因為我很想你!”
莊淳感受到了李月的抽泣。他爬起來跨坐在李月身上,然后俯下身去重重地親吻李月的側臉,在她耳邊說:“我愛你,寶貝!”
最后干脆地起身離開。
唐錸之前一直在不遠處守著,三點鐘時看見莊淳離車上樓,嚇了一跳。急得跑到樓下團團轉,想上去又不敢,深怕見到什么不該見到的場面。這會兒看到莊淳下樓來,真的是大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他真怕莊淳上去亂來,李月會一刀把他給捅了。
劉立成很有眼色地開車自行離去,唐錸打開車門,莊淳無聲步入。車子在夜色中開出小區,等紅綠燈時,唐錸從駕駛座旁的收納筒里拿出了小瓶紀念版的威士忌遞給莊淳。莊淳撇了一眼唐錸,嘴角一絲調笑。
唐錸說不出那笑意里的意思,似乎是放松,似乎又是決然。
難道什么都沒有發生?大哥就單純地上去看了嫂子和孩子一眼就下來了?
不可能!
唐錸又偷偷看了靠坐在副駕上閉目養神的莊淳…,心里帶著點隱隱的不安。
李月沒有去上班,送完孩子上學,她在粥鋪里吃了一份早餐。回來一直坐在陽臺上抽煙,十點的時候接到趙文波的電話。
“李小姐,即使有人罩著,你是不是也太囂張了點。”
“說來我就好奇,你到底用了什么法術把崇山迷得五迷三道的。我不覺得崇山這一層次的人會為一副皮囊周旋那么多年,難道是技術比較好?”
李月冷笑。
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世上事,并非你付出就有回報,也并非你善良便得到善待。
“趙文波是嗎?”
“首先,入職四年六個月,我沒有無辜遲到早退過一天。好了,我知道你想說那天。那天我為什么曠工呢?”
“因為我說我孩子生病了,要請半天假你不批,換成年休假你也不批!”
“你閉嘴!讓我說!不然我怕你死不瞑目。”
“哼,我不必使喚崇山,更不必勞動湯繼臣。函關實業的年度審計是你去的吧?你還威脅人家要了百分之一股權記名趙濤。”
“哈哈,我有什么不敢。就像你說的我技術好。所以乖乖等死,或者現在逃出國去逍遙段時日!估計往后好幾年,哦不,數額特別巨大,應該得十好幾年。”
“嗯,對。以后十好幾年你就好好坐在井里好好反思你曾經狠狠地踩過一個名叫李月的女人!”
李月啪的一下掛了電話,一身寒氣四溢。
半小時后,湯繼臣的電話過來。
“辭職了?想去哪里?”
李月一笑。
良久。
“哥,我想出去。你能幫我辦得不讓其他人知道嗎。”
“沒問題,想去哪個國家。”
“新西蘭。”
“嗯,好。我也喜歡那里,我們一起去那里養孩子。”
“別,哥!我知道你厭倦了國外,我自己去。等我出去幾年也厭倦了外面的世界,再回來找你。”
電話里傳來湯繼臣的輕笑。
“哥不是厭倦了國外,哥是厭倦了沒有你的地方。以后我的小姑娘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再說了,新西蘭的男孩又白又干凈,關鍵素質還高,談天說地的沒有跟不上的。”
李月輕笑。
撫著額頭想了一下,說:“抱歉,我還是喜歡不上崇山。”
“嗯,沒關系。我也像你一樣,很努力了,但還是喜歡不上他。”
李月徹底地笑了。
“好好休息,哥過些天就回去陪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