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路很整齊，是大塊的石板鋪就的。此時陽光正好，藍月覺得很溫暖，這里的氣候非常怡人。

藍月她們吃上了上飛船以來第一頓真正意上的飯食，不同于飛船上，這里有真正的食堂，因為能夠辟谷的上層子弟需達到練氣四層以上，絕大多數的雜役和普通弟子占了人口基數的大部分，都要吃五谷雜糧的。

這里的食堂提供非常豐富飯食，就算是只帶一絲靈氣的最低等靈米，在山門內飼養的雞禽等肉食和蔬菜也比外面凡人世界鮮美得多，對修行大有益處。這也是資質低的弟子寧愿留下做雜役也不愿輕易離開的原因。多日只靠辟谷丹的一群半大孩子們狼吞虎咽。

此時藍月分到的房間能住四個女孩，與文瑩還在一起。其中兩個女孩大約十一二歲，比藍月高半個拳頭，身上衣著布料如綢緞一般，看神色兩人似乎相識。

她倆看到藍月和文瑩兩個明顯是農家子弟，外貌普通，文瑩略胖，藍月人小腿短，衣著粗簡，便毫不掩飾眼中的嫌棄鄙夷，索性連招呼都懶得打，自顧自說起小話來。

黃衣少女難掩興奮地說；“夏雪，看到李家那位沒有，沒想到能跟他一起入門。”

名叫夏雪的紫衣少女點頭道：“高婷，李家那位在京城也有神童之稱，能入選并不意外。”夏雪人如其名，膚白如雪，年紀小小卻容貌清麗，假以時日必是出眾的美人無疑。

高婷說；“只不知明日試煉如何，無論如何我們不能和其他人一般做雜役弟子。”

高婷說完還意有所指地看了藍月她們一眼，心里認定這些身為平民的雜草一般的人，肯定如以前一般還是只能作服侍她們上等人的奴仆。

夏雪道；“這個無法提前得知，家父提起過每次試煉內容并不盡相同，以顯公平。”

高婷故意高聲笑道：“無論如何我們從小便接受各種相似試煉，想必只要不出差錯，肯定能過。”

夏雪并不做聲，只是微微一笑。

藍月和文瑩兩人聽了這些個話也并不聲張什么，文瑩情緒稍有低落，藍月拉起文瑩的手，道：“文瑩姐，我們休息吧。”

文瑩點點頭，和藍月一起進入各自小房間睡下不提，今日一大早起來，前所未見的新環境確實令人精神緊繃，疲勞不堪。

高婷和夏雪兩人見兩個平民并不如以前般，在凡人的世界里對她們阿諛逢迎，恭順畏服，令她們心里非常不痛快。

第二天很快到了，藍月她們在管事弟子的帶領下，還是到了昨天他們飛船降落的巨大圓形平臺。這會他們見到這次天啟宗在無垠大陸上大部分地方招來的少年少女們，人頭涌動，看上去有竟有數千人。

除了昨天見到的柯真人，還有幾位不曾見過的仙風道骨的道長在前面高臺上。

眾少年們不敢隨意喧嘩，等人齊了，柯真人道：“諸位遠道而來，是與我天啟宗有緣之人。修煉道法之人，僅有天賦不足夠，還需智慧與勇氣并存。能否正式加入我天啟宗門下，則須得看今日諸位表現，去吧。”

柯真人意簡言駭。揮一揮寬大的袖子，少年們眼前的景色一變，下一刻，黑霧將他們包圍，剛才圍繞他們的清風陽光消失了，四周的景像開始模糊。

一瞬間，藍月覺得有些窒息。這黑霧不僅模糊視線，還令人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藍月按住腦袋，定神。努力睜大眼睛，留心觀察周圍的環境。

她覺得自己在一個森林里，黑霧繚繞，但勉強能看清前方的一條小路，一直往前彎曲蔓延。

少年們不知，他們還站在原地，只是被施了幻術。能容納數千人還綽綽有余的高臺上，少年們一動不動，他們沉浸在幻境中，神態各異，有些痛哭流淚，有些驚慌失措，有些鎮定自若。

這是一場對他們心志和勇氣的考煉。

天啟宗各峰主，長老以及核心弟子陸續從各峰飛來，注視著這一場試煉，挑選意中的未來子弟。他們有些乘坐異獸，有些腳踏在飛劍上，有些在半空中盤腿而坐。

藍月畢竟是個九歲的小姑娘，心里說不害怕那是假的。但她自生來個性比較強韌，又在清貧的農家長大，上山下河，砍柴捉魚，上樹掏鳥蛋，沒少做。

藍月走著，前面陰森的地方慢慢走來一些人，這些人干癟瘦削，臉多半比較像死人，偏棕色。藍月站定，手掩住口，雙腿直打顫，直覺想向后跑，可潛意識有個聲音告訴她，不要跑，跑就輸了。

藍月不知道她的想法是對的，這些人只是從她身邊走過，沒有聲音也并不攻擊。

這時，圍繞高臺周圍半空的人，能夠看到有些少年少女們已經崩潰，坐在地上失神流淚。這些人都在幻境里驚慌亂跑，痛哭大叫。

還能站立的孩童還有五分之四。

藍月在幻境里穿過荊棘，小腿和雙腳鮮血淋漓；看到過巨大的骷髏頭轟然沖起，朝她張開血盆大嘴；看到過她前面的懸崖斷開，瀑布穿過她的身體。

藍月也退縮過，因為太過害怕而眼淚直流，但是她發現只要過了每個片斷，那些真實的流血疼痛都消失了，像從沒發生過一樣。她越走越有勇氣，聽從她內心的聲音，這不是真的，這是仙門試煉。只要她站起來往前走，無所畏懼。

最后，她走到一個巨大的門前。

然后，她聽到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藍月。”

藍月整個人都僵住，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個聲音溫柔輕曖，一聲聲擊中她的內心深處：“藍月，回頭看看，我就在你身后。”

是母親，藍月一遍遍告訴自己那個聲音是假的。

“藍月，快回來，阿婆病了，想見你最后一面。”

“藍月，快啊，再不回來就再也見不到阿媽阿爸了。”

“你回來吧，我們在家等你。”

藍月很清醒，一直很清醒。只要她一回頭，一切都會消失，她的試煉也到些為止，大道也與她無緣。

她想家人啊，雖然小小的少女沒有過多表現出來，怎么可能不想呢，到新的環境怎么可能不害怕呢，穿過這些可怕的幻境怎么可能不恐懼，一個人走，一直走一直走。

每時每刻都想家，想聽到母親的聲音，想阿爸阿婆阿公和弟妹。

是啊，現在都聽到了。

她看著前面的大門，擦干眼淚，提步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