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音回Y市剛踏進門，就被蘇老爺子、蘇敬倆人給逮進書房，不辭辛苦的連續批斗了一下午。

蘇音低著頭，不發一言。

乖巧的表情讓蘇老爺子的氣也消了一大半。

蘇老爺子坐在書房里茶臺的沙發上，對站在面前的蘇音擺了擺手。

喝了口茶緩一緩氣，抬眼眼神示意她坐下。

“這幾天呆在家里，好好檢討檢討一下你自己。”蘇老爺子抿了一口，淡淡道。

“知道了，爺爺。”蘇音規規矩矩的平坐著，雙手疊在大腿上，乖順應道。

她并不反駁，只因蘇老爺子敢出院不久，怕他動了氣。

蘇音端起茶臺上的茶壺替他添至七分滿，茶杯里的水暈染開來，滴落時蕩起小小的漣漪。

她兩手輕端著茶杯分別放在蘇老爺子和蘇敬桌前。

“爺爺，哥哥，請用茶。”

茶香悠悠飄散開來，回蕩著整個書房。

蘇老爺子平時除了看看書，跟大院的戰友敘舊下棋之外，喝茶也是他的一大愛好。

這茶還是他的一個老戰友送的上好的普洱茶，蘇老爺子愛不釋手，都不舍得喝。

沒成想，這會子倒是舍得拿出來了。

“這會子示好可沒用。”蘇敬手里頭把玩著手機，嘴上并不領情，手卻端起茶杯喝了起來。

蘇音笑了笑，卻沒反駁。

她輕輕摩擦著茶杯沿邊，思緒飄遠。

印象中母親也曾端坐在這，素手芊芊，姿態優雅的為父親泡著茶。

那時的她年紀尚小，并不懂得品茶，稍稍抿了一口，口腔里澀澀的，沒有想象中那么好喝。

她小小的臉皺成一團，只一口，便放下不肯再喝了。

林玥見她這般，似被她這么可愛的模樣逗笑了，摸了摸她那一頭齊肩短發，柔柔順順。

“媽媽，這茶這么難喝，苦苦的，你和爸爸怎么都喜歡喝呀！”她的聲音清脆，帶著小孩子該有的天真浪漫。

還記得母親怎么說來著？

哦，對了。

林玥輕輕摸著她的小腦袋，笑了笑，溫柔的目光與她平視著，“我們家小音，以后就會知道的，就像媽媽的人生一樣，像茶，雖苦澀，卻回味無窮，小音以后就知道的。”

“那我以后也要成為和媽媽一樣的，就會知道了。”她笑彎了眼，稚嫩的童音。

林玥只當她是小孩子的玩笑話，與蘇城對視了一眼，無可奈何的笑著搖了搖頭。

如今，她成為了和母親一樣的，可她知道，卻再也回不到從前那般了。

“我記得媽媽也喜歡喝普洱茶。”她聲音很小，在這寬大的空間卻能聽得清清楚楚。

一句話，令蘇老爺子一瞬間僵起了臉色。

只不過一霎那，快得一直看著都沒看清，蘇老爺子已恢復如常。

“好好的，提你母親做什么。”他蒼老的面容上，緊緊皺起可眉頭，低聲呵斥她。

蘇音差點忘了，蘇老爺子因為當年蘇奶奶去世的事，還一直埋怨著她母親，更別說聽到她母親的名字了。

林玥這兩個字一直以來是這個家里的禁忌，也難怪她的父親――蘇城會那么義無反顧的離開這生活了幾十年的大院。

蘇敬面色如常，只看著蘇音的眼神深邃，眼底深處劃過一抹涼意。

“她是我的媽媽，怎么就不能提了？”蘇音反問道。

“混賬，”蘇老爺子重重放下茶杯，猛地一下站起來，氣的胡子一翹一翹的。

“你別忘了，要不是那個女人，你奶奶也不會死，你爸爸也不會變成這副鬼模樣。”

“爺爺，可你別忘了，我媽媽突然跑敘利亞是什么原因，要不是……”蘇音頓了頓，啞聲道，“她至于落了單，到最后落了個這么名聲？。”

“那是她的報應！！！”蘇老爺子提高聲音，帶著怒意。

“別以為我不知道是……”

“夠了，蘇音！”

蘇老爺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扶手上的手輕微發抖著。

蘇敬出聲止住她的話語，語氣帶著不悅。

“哥哥！”

“如果還當我是你哥的話，就給我閉嘴。”

蘇音還想說什么，可蘇敬的眼神太過迫人，她只能作罷。

蘇敬攙扶著蘇老爺子出了書房，臨走時，他轉身，目光平靜，卻不容反抗，“看來是我平時太縱容你了，滾回房間反省自己。”

連平時對她不錯的蘇敬，此時對她說這么重的話語，要不是動怒，也不至于這般。

蘇老爺子緩慢的走著，背影看起來辛酸而蒼老。

蘇音轉開頭，視線落在茶杯上，倔強的盯著，直到眼底澀然，才挪開視線。

她在這諾大的書房里，瘦小的身影被燈光拉長，延伸至角落，仿若孤立無援的小孩，只余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

***

晚飯蘇音自然沒下樓去吃，蘇管家上來，敲著房門隔著門板叫過她兩回。

里頭一直沒動靜，急得蘇管家差點找人來撬門鎖，最后還是蘇音開了門，頂著一頭凌亂的長發，眼底下帶著青黑色。

憔悴的樣子嚇壞了蘇管家。

“管家爺爺，我不餓，不用再叫我了。”出口的聲音嘶啞，難聽至極。

“阿音，怎么能不吃晚飯，就算心情不好，也多少要吃點啊。”蘇管家勸道，眼里關心的神色盡顯。

見她神色松動，蘇管家繼續道，“你爺爺也是一時脾氣，沒幾天就消了，你胃也不好，晚飯不吃該折騰了。”

“管家爺爺，謝謝你，不用管我了，幫我照顧好我爺爺吧。”

話落，蘇音已轉身朝屋內走了進去，只余關門聲。

蘇管家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孩子，倔起來跟蘇城一個模樣，不然，會好好的生活不過，非跑去那么遠的地方去吃苦？

想起上樓前蘇老爺子的模樣，明明是想服軟，可卻倔著脾氣，這可不就是一家人嘛。

蘇管家瞧見緊閉著的門，心道，過會子，又合該心疼了。

蘇管家攀著欄桿，踩在樓梯上的腳步重了幾分。

果不其然，蘇老爺子眼巴巴的眼神一直盯著這邊，好不容易等到蘇管家出現，身后卻沒有蘇音的身影。

蘇老爺子故作不在意的姿態，平淡無波的夾起面前還熱騰的菜。

“老蘇，過來吃飯吧。”

“老爺子，阿音她說不餓，就不下來了，”他朝蘇敬的房門看了一眼，疑惑道，“啊敬也不吃了？”

“他接了個電話，就急匆匆走了。”蘇老爺子叨惱道，“也不知道一整天的都在干些什么，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