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百川搖搖頭，握著拐杖的手提起袖口擦濕潤的眼角。

“侄兒，你再看這個。”閻百川拿起另外一張照片說道:“這是‘甲午戰爭’中日軍撤離的軍船?！彪S后又拿起一張舊報紙，他放下拐杖雙手將報紙鋪開。

這是關于‘甲午海戰’，和‘馬關條約’的新聞要領，雖然舊的有點泛黃發霉，但是正偉還是能清晰的看到上面的文字:

——第四天，丁汝昌自殺，北洋水師全軍覆沒。累積海戰中的傷亡人數:清軍傷亡近四萬，日軍傷亡是13306人，其中1132人陣亡。朝廷清廷不得不簽訂馬關條約。賠償2.315億兩白銀！——

字字驚心。

“你看他們撤離回去的輪船，眼見最多只裝的下這點人，減去了這里死去的人。”閻百川指著報紙上日軍傷亡13306的數字說道:“最起碼還剩…閻百川顫巍舉起四個手指，最起碼還剩這個數目，這些人他們去哪了？”

正偉皺眉，也看出了不妥。

“難道？他們登陸了！伯父，這些問題難道就沒有人發現嗎？”正偉驚疑道。

閻百川搖搖頭，擺手道：“不是沒有人發現，是發現的人少，加上那會信息什么的不發達，沒辦法傳播開來。還有些人是不知這樣的事非同兒戲，不知此事的嚴重性，不會想著深入了解?！?

閻百川指著桌子上泛黃的資料說道:“經過我這些年陸陸續續尋到的證據，還有珍兒之前的那番話，伯父更加肯定了這些日軍他們留在了當時的清朝，表面娶妻生子，安居樂業，實則潛伏身份，一部分丈量我們國家的地圖，一部分瓦解軍閥世家的力量。還有一些我還尚未想到，肯定還有別的目的………”

“侄兒，當初你母親受到閻家家族長老的極力反對…也要嫁給你父親，如今我猜想就是因為他這個“山西王弟弟”身份的緣故。我記得東北那張大帥的六姨太也是日本的。那六姨太進門沒多久，就出了‘三洞橋’那樣的事，后來的結果就是東三省被侵占。還有其他的軍閥世家，肯定也有這些“間諜”默默的潛伏在了他們身邊。關注著這些人物的一舉一動?？瓤?，咳！”閻百川說的有些激動，因為常年抽煙，忍不住的咳嗽幾聲。

正偉看到一個身經百戰，年過半百被稱了半輩子“王”的人露出了無奈，還有一點無助。

“可惜這件事情發現的太晚了，我們北洋軍閥這代人基本都老了，一但日本有什么大動作，你們這代都是沒見過大場面的年輕娃娃，不知道能不能對付的了…當年他們得到了‘馬關條約’的賠償，然后利用這筆錢去買武器，買飛機大炮，再留一半人在這邊打探地形，瓦解世家力量。等他們時的機機成熟了，我們國家，恐有大難啊……他們花幾代的時間在策劃一件驚天動地的事?！遍惏俅ㄕf的直搖頭。

閻百川‘半生為王'，軍閥混戰，都是自家跟自家打?，F在要面臨外敵時，自己年紀卻上來了。空有遺憾，這心中之感慨，怕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懂其中的感受。

正偉聽的心驚。

鎮定道:“如果伯父推斷的沒錯，那他們的計劃應該還要更早，應該是甲午海戰之前就制作好了……”細思極恐，正偉也被自己的推斷給嚇到了。黑夜里，昏暗的油水燈搖搖晃晃，氣氛逐漸凝重。

“伯父?！闭齻サ穆曇粲行┻煅省?

“我母親當真是日本人嗎？她和父親……她應該是真心喜歡過父親的?！闭齻ビ行┱Z無倫次。

閻百川摸了摸正偉的頭，嘆道：“當年你母親是真心愛上你父親了的，我也不信是她放消息出去要致你父親于死地。最大可能是你母親的弟弟，黃洪仁，他的嫌疑最大?！闭f起當年事，伯侄兩人語氣都充滿了傷感遺憾。

那個他們生活的時代，實在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悲劇時代，活在這悲劇時代里的人，自然就成了悲劇人物。

“說到這個黃洪仁，當初我也特意派人去調查過。”

“那后來呢?！闭齻柕馈?

“后來，發生了一場瘟疫，好多人都死了，關于黃洪仁的線索就斷了，也就不了了之了。我雖身為一方都督，可能力也有限……”

“那伯父，侄兒此時應該怎么做？”

“你還小，但是這個年代免不了要拔苗助長?！?

“當初甲午海戰后簽訂了馬關條約，賠償了兩億多兩白銀，軍力大增，財力大增，國力大增，其他國家見日本發了一筆橫財之后。便找了一個借口，從天津大沽口登陸，八國聯軍入侵北平城，清朝又簽訂了‘辛丑條約’，朝廷無能啊?！遍惏俅鳒I痛苦道。

“侄兒。看看我這個位置，伯父我志向本不在此的，無奈時代動蕩，要保家，保自己。只能棄文從武，可我也是能力有限，絞盡腦汁，鞠躬精粹卻也只能護我山西一方百姓安穩過日子。這半輩子來，我也一直是這么做的。伯父希望你，也要做到問心無悔！盡力而為。”閻百川把手掌放在正偉的手背上。

“你總在問我，你母親當真是日本人嗎？伯父想告訴你，是不是日本人不重要，人不分國界，但分好壞！哪里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懂得判斷正義與邪惡，你要維護這世間的正義。這樣的人生才是有意義的。你明白嗎？”

“晚輩明白了，多謝伯父提點。”正偉鞠深恭敬道。

伯侄深夜交談，門外的保鏢輪流值班，閻夫人也去側院休息去了。

正偉心中五味雜陳，這樣的身世結果是他萬萬沒想到的，他終于明白了當初父親為什么要說他是撿來抱養來的孩子。也終于明白了父親為什么要定下‘楊家子弟不許參與政治’的家規，父親一直是疼愛他的，隱忍的父愛，他也明白了大哥為什么一有戰爭的苗頭就送他和楊白出國。父親和大哥都在用心良苦，正偉想到這鼻頭有些發酸。

往事漸漸浮出腦海。

對正偉來說，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