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上神見笑了，我剛才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還請上神切莫放在心上。神仙們在一起廝混久了，便不免舉止放肆一些，還望上神莫要見怪。我還要趕著去取蘊草丹，此刻便不與你多話了。還請見諒。”

我落落躬身，眼神更是避開清月，盈盈施了一禮。

兩人之間沉默著。

空氣似乎凝固了。遠處不知哪里傳來幾聲鶴唳，好像是因為遙遠的夢破碎而哭泣。

天光在炫彩中，畫出一二條孤孤單單的影，就著來時的路，蔓延到了天際。

腳下濃重的白霧，將一切所遇之物，盡數隱去。也將我的心意，濃沉地吞沒。

感覺到清月的目光在我臉上來回刮了幾道，耳邊才傳來他低沉緩慢的聲音。

“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心中堵得慌，我低垂著頭，嘴角勾著一抹笑，已盡了最大努力保持著禮儀。

又隨意編扯了幾句搪塞的話，也顧不得那許多，便一個閃身離去。

心中的痛無處可避。

這一刻，我只想逃！逃離那份傷心，逃離那份期許，逃離那永恒的亦近亦遠，逃離自己惴惴不安的心。

方才與清月說話的地方，正是玉門不遠，此地正巧與我曾經唱戲的渠嘯天宮極近。

我一個閃身，便從清月身邊幻化到了我已許久未來的渠嘯天宮。

孤身一人站立在渠嘯天宮正當中的高臺上。許是此處空曠得很的緣故，我瞬間便覺得特別的孤獨。

眼中似乎不再干涸，溫暖的眼淚好像也想要流出來，感受一下外在的嚴寒與冰冷。

我抬頭望著天，盡量不讓眼淚流出來。畢竟為著這種事流眼淚，未免太沒出息！

七彩天光依舊婉轉，映照天珠上的每一個角落都色彩繽紛。即便我穿著淡雅素凈的仙衣，也被這彩光照耀得像是穿著七彩的仙衣一樣。

只是這明媚又美好的七彩天光，什么時候能夠照耀進我的心中，替我曬一曬那惱人的情誼呢？

我的目光從天空中逐漸往下挪，就見渠嘯天宮四周朱砂色的宮墻上，繪制的各種臉譜畫像。

這畫像還是我出主意畫上去的。

那時剛剛從獸寵司移交了掌司職務，便馬不停蹄地來了這渠嘯天宮上任。

渠嘯天宮以前一直就只是一個禮臺。只有天珠上有了大事，眾神仙才會聚首在這里。

嬅弋王母叫我做了司戲仙子，便順手將這冷氣清清的渠嘯天宮做了司戲的掌司處。

我一個人騎著猊泉豹，晃晃悠悠地上任了。

可一來，才驚覺這渠嘯天宮也太不像個唱戲的地方了！

灰白色的宮墻，暗淡的宮磚，沒有一棵樹，沒有一棵草，除了天上的七彩天光，這里竟然是沒有一絲生氣，沒有一點顏色。

這哪里能當戲臺子呢？

沒有一點兒暖意。

說它就像凡界的菜市口也不為過。

我坐在豹背上，環視了一圈之后，心中就下了決定。

第二天就帶著猊泉豹馱了一大摞以往我看過的話本子來。

話本里頭有一些插畫，我想照著插畫將渠嘯天宮布置一番。

我閉眼念了個變幻咒，將心中的渠嘯天宮描摹了一遍。

再睜開眼，灰白的宮墻便變做了朱砂色，正中央的高臺灰白的宮磚上也被描繪上了五彩斑斕的多朵祥云。

彎腰開始翻戲本子。猊泉豹在渠嘯天宮的墻角撒了泡尿。

一個高亮的聲音傳來，“奧喲喂！我帶著我的晶磯獸去獸寵司找你，卻不想蕪露仙子竟告訴我，你已經升官啦！”

我從話本子里頭抬起頭來，就見梁修風抱著他的晶磯獸，滿臉笑意朝我走來。

一身白衣，被身后我剛剛變幻的朱砂色的宮墻映襯著，顯得格外俊俏。

“不過是平級調動罷了。你怎么來了？”我繼續埋頭，“你的靈寵本來就是要用男神仙的精血來喂養的！我如今已經不是獸寵司的掌司了，你抱著它來找我，我也沒辦法啊！你還是去找蕪露仙子比較妥當啊！”

晶磯獸一滾，滾到了我的腳邊。我從話本子里頭，把眼拿出來，落在它的雪白的胖乎乎的身子上。

“想干嘛？”我冷冷抬頭看著走近的梁修風。

“不想干嘛，”梁修風走過來一把搶走了攤在地上的話本子，翻過來正經八百的對著封面好好端詳了一陣。

“嘖嘖嘖，沒想到冰珠仙子竟然有這種嗜好！《金風玉露一相逢》？竟沒想到你如此愛看這種小黃書了？”

梁修風兩只手指拎著話本子，嫌棄地在空中一甩一甩。

“這是經典文學！哪里是什么小黃書啦？”我反駁道。

晶磯獸吱吱叫了兩聲，好像是在附和它主人的話，說這就是小黃書。

我的頭上布滿了黑色的線，轉頭看著腳邊的晶磯獸，“你是不是想要與我的猊泉豹玩一玩啊？”

我滿臉黑氣，朝著晶磯獸笑得十分陰險。

聰明的晶磯獸立馬感念到了我的惡趣味，乖乖抱著頭，滾去了一邊。

“你就別欺負我的晶磯獸了！”梁修風蹲下來把話本子遞給我，“我也來與你學唱戲，如何？”

我抬頭不解的看著梁修風，“修風上仙這是何意啊？”

梁修風抱著胳膊笑，“你瞧瞧你這渠嘯天宮冷冷清清的，我若是不來給你捧場，怎么能顯出我的高風亮節呢？”

切！我偏過頭。

“若是來憐憫我的，那就收回去吧。不過是買賣剛起，還沒有生意罷了！等我堅持個萬把年，定然叫你不再看扁！”

我朝梁修風翻了個白眼，繼續埋首翻著話本子。

“好吧，我真的是來找你學唱戲的。你就勉為其難手下我這個徒弟吧！”梁修風搓了搓手，“我就是太無聊了，天天去凡界布風，也有些膩煩！”

好吧，我一個人也的確有些孤獨。

“行！你想來就來吧！”我抬頭看他，“不過我也不會唱戲，也沒什么教你的，一起學習提高吧！喏！你就先把這些話本子拿回去研究一下吧！”

我邊說著邊把手邊的一大摞話本子推給梁修風。

梁修風嘴角抽搐了一瞬。

“好……我就收下了……不過，冰珠仙子你如今是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