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喪得——“申早挑眉,黑霧在眼底若隱若現,“又怎么啦?“
胡天沒有像往常那樣夸張地抱怨,而是沉默地走到床邊。他機械地整理著那根根本沒插進血管的輸液管,又神經質地掖了掖早已平整的被角。鑲著水鉆的指甲在白色被單上無意識地劃著圈。
“BOSS...“他聲音沙啞,像是熬了幾個通宵,“這幾天李淑芬像打了雞血似的?!?
他掏出手機,調出一段董事會現場錄音。
李淑芬那甜膩到令人作嘔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出:“...REBIRTH項目將徹底顛覆傳統醫療產業...羅氏股價至少翻三倍...“
“那群老頭子,“胡天咬著后槽牙,“我好不容易用東南陸的度假別墅和游艇穩住他們,現在...“
他劃到下一段視頻,幾位董事正和李淑芬舉杯相談甚歡。
“王副董、李副董、還有那個墻頭草張副董...“他每說一個名字,手指就狠狠戳一下屏幕,“全都倒戈了。他們準備在季度董事會上...“
胡天突然哽住,涂著唇膏的嘴唇顫抖了一下:“聯名提案...要請你下臺。“
窗外的陽光突然被烏云遮蔽,病房里的監測儀器發出刺耳的警報聲——盡管它們根本不該對一具尸體起反應。
申早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正好,我也有份大禮準備送給他們?!?
胡天只當她說氣話,呵呵假笑一聲,難掩臉上焦慮??粗暝绱差^布滿的線,還有她蒼白的臉,輕輕嘆了口氣,捏著申早的手道:
“我不該在這個時候說這些,BOSS,你要好好休息,快快好起來,才有精力應付那幫老家伙……”
看著胡天一臉掩不住的焦慮,申早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多大點事啊~“
這個每天忙前忙后跟打了雞血似的總裁助理,真難得見他這般發愁。
她拖長了音調,指尖撫平胡天西裝上留下的幾道褶皺,“放輕松,有我在這兒頂著呢!“
胡天猛地瞪大眼睛,三層假睫毛都跟著顫了顫。他下意識想反駁,卻在看到申早嘴角那抹熟悉的、帶著幾分痞氣的笑容時,突然就泄了氣。
“嗯嗯!“他用力點頭,發膠固定的劉海都跟著晃動起來,活像只啄米的小雞仔。涂著唇膏的嘴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眼角的細紋里都盛滿了信賴。
轉而,他狹長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像嗅到八卦的貓一樣湊近病床:
“BOSS,你是不是已經有什么計劃了?“
鑲著水鉆的指甲無意識地敲擊著輸液架,發出細碎的叮當聲。
申早看著他,唇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卻只是極輕地點了點頭。
有些計劃,現在還不能說透。
有些盟友,還需要再試探。
馬天啟那張永遠冷靜自持的臉在她腦海中閃過——那個行走在生死邊緣的死神醫生,那個在雨夜勾走羅美曦魂魄的男人,他究竟是可以托付后背的同伴,還是另一個精心偽裝的陷阱?
“胡天?!鄙暝绲穆曇舯绕綍r沉了幾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病號服的袖口,“馬天啟這個人……你到底怎么看?”
胡天的手一抖,差點扯掉針頭。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了。
他偷瞄了一眼申早的表情,發現她難得沒有那種戲謔的笑,反而微微蹙著眉,像是在認真思考什么。
該不會……真對那個冰塊醫生動心了吧?
胡天心里警鈴大作,但想起那天遭遇襲擊時,馬天啟將申早護在懷里的樣子,又遲疑了。
他翹著蘭花指,假裝漫不經心地整理著申早的被子,斟酌著詞句:
“BOSS,你本來就是這家醫院的大股東,這里的醫生護士誰不認識你呀~”
他偷瞄申早的臉色,“不過……你不是最愛林亦風嗎?你們都要訂婚了呀~”
說到這,他語氣明顯帶了點不滿,“雖然那瘋批之前背叛過你,我是替你不值……但是馬醫生……”
他頓了頓,突然壓低聲音,“你們不是沒再交往嗎?你之前不是說,只是氣林亦風才故意接近他的?”
申早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胡天被她盯得發毛,終于嘆了口氣,難得正經地說:
“其實……我只希望你幸福。”
他捏了捏申早的指尖,聲音輕得像羽毛:
“林亦風太耀眼,性格張狂又瘋癲,不是良配……但馬醫生……”
他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撇撇嘴,“反正,你開心就好。”
經胡天這么一說,申早在心里就有了計較。
“去把馬醫生請來?!八穆曇糨p得像在自言自語,“就說...我的輸液反應不太正常。“
胡天的表情瞬間變得微妙起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乖巧地點頭,轉身時忍不住小聲嘀咕:“又要當傳話筒...你其實可以給他打電話嗎...“
病房門關上的瞬間,申早望向窗外。
南山醫院樓頂的招牌似乎永遠都在亮著霓虹燈,窗臺外種植的樹木似乎也從未停止搖曳。
她需要馬天啟的力量。
更需要確認——他是敵是友。
申早摸著套在指尖的藍鉆戒指,馬醫生,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
中午時分,病房門被人推開,馬天啟一身寒氣地走了進來,似乎才從某個冰柜爬出來。
申早一見他,就道:“鎖門,我有話和你說?!?
病房里的空氣驟然凝固。
房間的監控她已經關閉,現在,就等死神大人坐定。
馬天啟反手鎖上病房門。他眉頭微皺,看著一臉鄭重的人道:“難得見你這么正經,說吧,衰神大人,又有什么事要吩咐在下?”
“馬天啟,”申早直呼其名,拍拍身邊的椅子道,“我們開誠布公地談談?!?
白熾燈在他的鏡片上投下冷光,將那雙琥珀色的瞳孔遮得晦暗不明。他慢條斯理地摘下手套:“有話直說。“
“你早就認識羅美曦?!斑@不是疑問句。她盯著他手腕內側那個被荊棘纏繞的“R“字紋身,“你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什么?我給得了嗎?“
金屬器械盤突然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馬天啟的手指懸在半空,過了許久才扶了扶眼鏡。
鏡片反光的瞬間,他嘴角勾起譏誚的弧度:
“衰神大人什么時候對我的私事也這么感興趣了?“白大褂袖口滑落,露出死神鐮刀形狀的腕表,“你的KPI完成了嗎?“
“去他的KPI!“申早猛地捶向床頭柜,黑霧從她指尖滲出,“老子是具靠衰氣續命的僵尸!“
蒼白的皮膚下,青色血管猙獰凸起,“不瞞你說,19天期限一到,這副身體腐爛,我都不知道自己會在哪里——你說我該在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