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交界處,雙體游艇的甲板上,白曳慵懶地倚著鎏金欄桿,蒼白修長的手指間把玩著一只水晶高腳杯。
杯中猩紅的液體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光澤,像極了凝固的鮮血,隨著他手腕的輕輕晃動,在杯壁上留下粘稠的痕跡。
他的身后,五具曾經(jīng)鮮活的美人軀體此刻整齊排列,如同被抽干水分的標(biāo)本。她們保持著生前最后一刻的姿態(tài)——或嬌笑,或嗔怪,連睫毛的弧度都栩栩如生,只是肌膚呈現(xiàn)出詭異的半透明狀,能清晰看到皮下凝結(jié)的藍(lán)色結(jié)晶。
“把這些垃圾處理掉?!?
白曳輕啜一口杯中液體,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月光。他連余光都懶得施舍給那些軀殼,仿佛那不過是幾件用舊的玩具。
佛爺?shù)暮斫Y(jié)滾動了一下,額頭滲出細(xì)密的冷汗。他朝身后的觀音堂弟子比了個手勢,那些戴著白色面具的侍從立即上前,動作機械地將干尸一具具抬起。
尸體與甲板摩擦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沙沙”聲,像是風(fēng)干的樹皮在相互刮蹭。
“噗通——”
“噗通——”
五聲沉悶的落水聲接連響起。
月光下,那些尸體在接觸海水的瞬間竟開始溶解,藍(lán)色的結(jié)晶物質(zhì)如螢火蟲般在海面漂浮片刻,隨即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拖向深海。海面泛起詭異的熒光,隱約勾勒出一個龐大生物的輪廓,又轉(zhuǎn)瞬即逝。
佛爺死死盯著自己的鞋尖,不敢抬頭。他清楚地記得,五分鐘前這些女子還在嬌聲調(diào)笑,而現(xiàn)在——他余光瞥見最后一個被拋下的尸體在海中分解時,頭低得更厲害了。
白曳突然輕笑出聲,他指尖不知何時纏繞著一縷從尸體上剝離的藍(lán)色絲線:“告訴洪娜,爺不喜歡她的小心思,下次再敢對著爺?shù)纳颀愋は搿瓲敃阉沧龀扇飧晌刽~?!?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松開手指,那縷藍(lán)絲飄向緬城方向,在空中劃出一道熒光軌跡。
海面上突然陷入死寂,只有浪濤拍打船身的聲響在夜色中回蕩。
佛爺?shù)墓忸^上冷汗涔涔,豆大的汗珠順著太陽穴滾落,在甲板上砸出一個個深色的圓點。
——洪娜這個女人究竟是什么極品?竟然敢一直癡戀這位邪神爺!
——而自己又到底抽哪門子風(fēng)?絕對能說服爺為她辦事!
——對于爺來說,我們這群凡人就是螻蟻,螻蟻,要謹(jǐn)記本份!要好好服侍爺、好好聽命于爺!
白曳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水晶杯,每一聲脆響都讓佛爺?shù)募棺涤謴澫氯ヒ环帧?
白曳突然又輕笑一聲,不緊不慢的聲調(diào)里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至于李淑芬那個女人……本爺當(dāng)年的確沒有看錯她,是顆茁壯成長的好苗子,夠貪婪,夠狠毒……”
漫不經(jīng)心的話像在拉家常,卻帶著一臉嫌棄,“只可惜呀,這個女人,無趣得緊!”
佛爺?shù)纳酆蟊骋呀?jīng)完全濕透。他死死盯著甲板上自己扭曲的倒影,突然意識到——那些汗珠映出的根本不是他的臉,而是一張正在詭笑的骷髏!
“三噸金磚?”白曳的嗓音突然變得尖銳,像指甲刮過玻璃,“她以為我缺的是這點兒……破銅爛鐵?”
最后一個詞化作嘶嘶的蛇鳴,整艘游艇的燈光瞬間變成慘綠色。
骷髏僧小佛雙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
——他的爺耶,他老了,心臟受不了耶!
“告訴李淑芬,”白曳突然俯身,冰涼的手指抬起佛爺?shù)南掳?,“我要的不是金磚,更不是永生……”
他的瞳孔在月光下分裂成無數(shù)復(fù)眼,每只眼睛里都映出漆黑一片,猶如深淵。
“她若想不出什么新奇玩意兒來哄爺開心,就不要來見本爺!”
佛爺?shù)难澮d突然濕了一片。
“白爺!”站在船頭的守衛(wèi)突然驚呼,指向遠(yuǎn)處海面,“那邊有船炸了!”
白曳漫不經(jīng)心地抬眼,只見遠(yuǎn)方的海平線上,一團橘紅的火光正在墨色的海面上跳動。
爆炸的余波讓平靜的海面泛起不規(guī)則的漣漪,像一塊被揉皺的綢緞。
“嘖。”他隨手將酒杯拋向海中,水晶杯在月光下劃出一道凄美的弧線,落入水中時竟詭異地沒有濺起半點水花,而是像被什么吞噬般無聲沉沒。
佛爺感到受刑終于能結(jié)束,他立即起身,腕間的佛珠碰撞出清脆的聲響,自告奮勇地道:“爺,要不要過去看看?”
“去吧。”白曳擺擺手,琥珀色的豎瞳里閃過一絲厭倦,“把那些擾人清靜的臭魚爛蝦給爺帶回來?!?
他轉(zhuǎn)身望向燈火輝煌的緬城,嘴角勾起一抹譏誚,“這座城,越來越無趣了?!?
佛爺立即躬身退下。
很快,兩艘漆黑的快艇從游艇后方滑出。
這些快艇造型怪異,船身布滿詭異的符文,駕駛者更是令人毛骨悚然——它們戴著純白的面具,動作整齊劃一到近乎機械,分明不是正常人類。
白曳望著快艇遠(yuǎn)去的身影,突然伸手按住胸口。那里正隱隱作痛,像有什么在啃噬他的神格。
自從三百年前被那位華國神明重傷后,他就被困在這具凡軀里,連邪氣都變得遲鈍。
身后那座他精心打造的罪惡之都已經(jīng)無法滿足他的‘快樂’。他需要創(chuàng)造更多的毀滅,更多的惡欲,還有更多的罪孽,才能保持住這顆心臟的跳動……
“要是能去華國……”他喃喃自語,指尖突然迸出幾縷黑霧,卻在觸及某個無形屏障時劇烈震顫起來。
遠(yuǎn)方的海平線上,隱約可見一道金色的光幕橫貫天際——那是華國的國運結(jié)界,由那位守護(hù)神親手布下。
——不能去她的地盤搗亂,真是郁悶至極!
說他堂堂一個邪神得了抑郁癥,整天只想呆在海上曬月光,他該找誰說理去?
他已經(jīng)抑郁了三百年,足足三百年!
他猛地扯開衣領(lǐng),露出鎖骨下方那個猙獰的貫穿傷——傷口邊緣至今還纏繞著金色的火焰,正是那位守護(hù)神留下的“紀(jì)念”。
“無聊……太無聊了……”他像條脫水的魚般滑倒在甲板上,黑發(fā)在昂貴的波斯地毯上鋪開。手指無意識地?fù)缸ブ鴤?,直到藍(lán)色血液浸透絲綢外袍。
“為什么偏偏是華國……為什么偏偏是她……”
侍從們早已退到船艙最底層,整艘游艇只剩下海浪拍打的聲音。
白曳突然翻了個身,把臉埋進(jìn)地毯里悶聲尖叫,聲音卻詭異地沒有傳出半米遠(yuǎn)——這是神明特有的,連發(fā)泄都要保持體面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