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金汁端上來，這邊人多！”竇縣令站在東城墻上大喊。

金汁沒端上，爨人倒竄上來兩個，正和一個唐軍纏斗。

“你娘咧，不知道耶耶會馬朔么！”竇縣令拿著長槍捅進一個爨人后腰，順勢將他挑下城墻。

姚城城墻實在太矮，一丈多的高度，爨人連云梯都不用，踩著別人肩膀就能往上爬。

一瞬間的功夫，竇縣令在的這段城墻就爬上七八個爨人，更多的手掌已經(jīng)搭上墻沿。

竇縣令被三個蠻子夾在中間，長槍施展不開，只能左右格擋。

“愣著干啥，拿竹竿戳，耶耶死嘍你們也活不久！”竇縣令滿頭大汗朝墻內(nèi)民壯大喊。

唐人在姚州實在被人欺負慣了，膽子最大的民壯剛用竹竿碰到一個爨人，就被瞪得坐在地上。

竇縣令趁機捅到一個爨人的大腿，爨人立足不穩(wěn)，咣當?shù)舻匠莾?nèi)，正好落在熬金汁的土灶里，慘叫聲居然嚇住幾個上墻的蠻子。

唐軍趁機依仗鎧甲結(jié)實，把爨人趕下城墻。

東邊的密林外傳來幾聲急促的號角，攻城的蠻人開始慢慢后退，在三十丈外停下腳步，正在等待著什么。

民壯這時才忙著往城墻上搬石頭，卻被侯老爺子喝止：“墻角都滿了，再砸就是給蠻人搭梯子。”

確實如此，城墻下已經(jīng)被尸體和石頭堆出二尺多高的樣子，站上去拿竹槍都能捅到唐軍，再砸就該破城了。

“刺史，該點火咧，不點守不住。這幫蠻子不一般，連皮甲都有?！备]縣令喘著粗氣跑來匯報。

“點，現(xiàn)在就倒油！”侯老爺子下令。

守城除了金汁就是桐油，姚州桐樹不少，桐油這玩意屬于自產(chǎn)自銷，幾十桶桐油倒在城墻下，守城士兵紛紛用浸濕的麻布裹住口鼻。

爨人頭領(lǐng)騎在馬上不知吩咐著什么，背弓箭的蠻人開始把箭枝放入一個個大竹筒內(nèi)。

“殺不絕的畜生，趕緊把竹盾拿上來，蠻子上毒箭咧！”竇縣令站在城墻上大吼。

植物毒素具有一定的時效性，不是預先準備上陣才用的。這年頭發(fā)現(xiàn)的天然毒素較少，不外乎烏頭，見血封喉這些，雖說箭枝很難穿透唐軍鎧甲，可這玩意擦破皮肉也會讓人遭不少罪。竇縣令讓拿盾牌也是以防萬一。

侯老爺子不知道毒箭的厲害，剛想從盾牌后邊露頭觀察，就被護衛(wèi)的老卒一把按在地上，竹盾上咚咚噹噹傳來雨點般的撞擊聲。

這不對勁哪，蠻子就算弓手再多也不可能往城墻上瞎射，沒見這么大個竹盾立著嗎？

一個老卒仗著甲厚，打算拼著挨上兩箭的代價站起查看一番，卻發(fā)現(xiàn)墻沿邊已經(jīng)冒出幾雙手搭著。

“點火，蠻子上墻了！”老卒邊喊邊把墻上插著的火把往下扔。

桐油這東西很怪，放桶里想點燃有時會弄滅火把，放屋里想保存有時又偏偏自個燒起來。老卒的火把沒達到點燃的目的，只能拿刀子在墻上剁人手。

別的唐軍反應很快，幾十根火把扔下去，一陣火焰便開始從城墻下竄出，慘叫聲在姚城四周不絕于耳。

桐油有毒，加上尸體和金汁的混合物，還有城墻下原先埋著的尖木樁。一股巨大的黑煙便沖天而起，隨著風勢朝西南吹去。

唐人捂著麻布都咳嗽不止，蠻人更是鼻涕眼淚齊往下流，西南這邊頓時空出一大片無人區(qū)。

戰(zhàn)機就是在這一瞬間，原本守著南面山路的敬君弘馬隊和西撤的東宮衛(wèi)會和開始朝西南的爨人陣型攻擊。爨身后是讓人窒息的毒煙，面前是死命沖殺的騎兵還有身穿重甲的步兵，頓時陷入兩難境界。

人必須親眼見證死亡的降臨才會感到害怕，大唐的橫刀切割皮甲如同切豆腐，號稱能擋弩箭的犀牛皮也是碰到就完。習慣性用人海戰(zhàn)術(shù)的蠻人被唐軍硬生生殺出個口子，后邊的蠻兵不干了。黑煙就算有毒也只是咳嗽幾聲，唐軍的橫刀那是非見血不可，與小命比起來哪個重要不言而喻。

蠻人朝著煙霧中潰逃，唐軍也朝著煙霧中追擊，敬君弘的想法是進城固守。

爨氏已經(jīng)習慣部落間的征戰(zhàn)，根本不分什么前軍后軍，兩萬人就這么齊刷刷的圍在姚城外，想劫殺都沒地方下手，不如殺到城內(nèi)幫著防守，省得留在城外看熱鬧。

唐軍追著屁股不松口，潰逃的爨人急眼了，我他娘都跑到毒煙里來了你還不放過，再追就在城墻下跟你玩命。

守城的唐軍看到爨人不顧烈焰毒煙往城墻下靠，頓時覺著奇怪，這幫蠻子不會是叫煙熏傻了吧，怎么自個過來找死。

敬君弘那邊也不好受，戰(zhàn)馬已經(jīng)廢了，大量的毒煙讓它們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站都站不住。唐軍騎兵紛紛變成步兵，忍著喉嚨里傳來的痛苦繼續(xù)朝城墻靠去。

侯老爺子隱隱聽到西南傳來的喊殺聲，煙霧太大看不清楚，只能帶人往西邊城墻跑去。

“愣著干啥，拿竹槍招呼這幫蠻子，都他娘叫煙給熏傻咧?！崩蠣斪訉κ爻鞘勘礋狒[的行為表示不滿。

西南角的爨人遭了殃，在兩頭夾擊下?lián)p失慘重，沒死的都沿著城墻往北跑，希望在那邊撿回條小命。

侯老爺子見爨人死的差不多了，正要回南門。

一個唐軍從城墻下露出黑糊糊的臉蛋，沙啞著聲音喊道：“侯刺史，趕緊開門，弟兄們撐不住了！”

敬君弘進城的時候，侯大寶剛做好彈弓，本來不用這么久的，可毒煙飄到城內(nèi)，躲在刺史府和都督府的婆姨娃子們被熏得受不了。侯大寶只好先教她們做完防毒措施，才開始忙活自己的彈弓。

兩根三丈不到的新鮮竹子被插在離城墻不遠的地方，中間相隔四尺。上好的蜀錦被直接綁在竹梢部分當成固定器，兩根繩子從竹梢垂下，被路懷抓在手里。

“這是打仗，會死人咧，你個瓜慫弄個啥。趕緊回屋呆著，趕明蠻子退咧叔給你做彈弓！要有大唐神器弄倆過來也成，這蠻子可兇?！备]縣令對火藥念念不忘，卻沒把那當做致勝法寶。

上一戰(zhàn)兩根爆破筒確實立了大功，可戰(zhàn)后統(tǒng)計靠火藥殺死的人不足二十，如果不是正好炸到蠻人首領(lǐng)，竇縣令估計大唐神器最多能嚇唬蠻子三五天。

人家是用長輩的口吻關(guān)心，侯大寶也只能用晚輩的禮儀回復：“竇叔，把大唐神器放上邊彈到樹林炸蠻子?！?

竇縣令還想說些什么，士兵報告火快熄滅了，竇縣令怕蠻子趁機攻打，急匆匆朝城墻奔去。

侯大寶笑的很開心，這個竇縣令估計會白擔心一場，現(xiàn)在城墻燙的能烤豬，蠻人怎么可能攻過來。

路懷用力把竹子拉彎，侯大寶估算著重量放了塊七八斤的石頭在綢布上。

“松手要快，要不咱倆非被石頭砸中不可?！焙畲髮毿⌒囊硪淼亟淮窇选?

“你別忘了，打彈弓我可是高手，該咋放皮筋比你清楚！”胖子強調(diào)著自己的身手。

東邊樹林的爨人頭領(lǐng)正等著城墻下的火熄滅，眼見的竟然發(fā)現(xiàn)姚城豎起面形狀怪異的旗子，一盞茶后又降了下去，以為是唐軍在和自己打招呼，頓時議論紛紛。

“旗子又豎起來了！”一個洞主指著姚城方向說，此時煙霧已經(jīng)很小，爨人頭領(lǐng)都能看到。

橫著掛的旗子確實豎了起來，隨著旗子豎立的同時，一個陶碗大的石頭砸在城墻邊，守城的唐軍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