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多事之秋
- 歸是蓬萊夢中客
- 扶白公子
- 3000字
- 2019-08-23 13:27:40
傾夜之雨,妙音寺中,白蘅蕪靜坐窗前,看著眼前這遲來的一場雷雨。
天降甘霖,解了京中兩月無雨的燃眉之急,而妙音寺七日閉關祈福,白蘅蕪卻未聽到關于京都百姓焦心之聞。
舒云立在外頭,敲了敲門。
“天君,奴才出去了一趟,已經打聽好了,”舒云進來,白蘅蕪披上衣服,聽他說道,“京都無雨,顆粒無收,賦稅繁重,百姓卻有怨對之言,戶部典史令晏大人想減輕賦稅,可天君閉門七日祈雨,晏大人不敢打擾,正預備著明日早朝請罪。”
“如此說來,晏大人減輕了賦稅?”白蘅蕪頗有些詫異。
舒云點頭道:“晏大人將賦稅減半,又倡導京都富紳捐贈,解了京都百姓生存之劫,對外,又稱這是天家恩惠,百姓對天君,都是感恩戴德。”
舒云的話,在白蘅蕪心里衡量了許久,沉思片刻后,白蘅蕪說道:“總之,都解決了便是好事,你先下去吧。”
舒云走后,白蘅蕪躺在床上,靜靜想著晏洵之舉。
的確大膽,卻又是最有效可行的辦法,擅自做主減半賦稅,這一向清清淡淡的晏洵,竟有如此魄力。
至于對外借了天家施恩的名義,也不過是想讓自己釋懷他擅自做主的舉動。
的確是可造之材。
白蘅蕪略略斟酌,再無睡意可言。
京都情形已然安穩,白蘅蕪出了妙音寺,對于晏洵的做法,不獎不罰。
對于晏洵來說,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結果。
因為若較真起來,他可是坐實了假傳圣旨的罪名。
退朝時,周瑛走在最后,看著晏洵的背影,若有所思。
白蘅蕪在正殿看著大臣們魚貫而出,最后,只剩下了自己與雙音。
她不動地方,雙音也不敢說話,想不透天君此刻在想著什么,白蘅蕪看著殿外陽光明媚,甚至有些刺目。
“雙音,你注意到了風大人么?”
風如明,風大人。
因為風書亭的受寵,風如明此時可是炙手可熱的攀附之枝。
雙音點點頭,風如明早朝是站在第一排的第三個,如此顯眼的位置,她肯定能看到,不過,她今天不留意也得留意著,昨夜碧落說的話,一字一句敲在她心里,每一個字,似乎都是一道銀白的雷電,待驚破蒼穹之季,定然如不周山般轟然破碎。
白蘅蕪只是喃喃自語道:“可真是,越來越相似了……”
雙音心里藏著事,沉沉悶悶的,不大聽得清楚白蘅蕪的話。
不知出神了多久,白蘅蕪才看了看雙音說道:“去秦淮宮吧。”
雙音默然,擺駕秦淮宮。
秋高氣爽,一場大雨涼快透心,隱隱有些寒意生出,居亦龍與白煜正在殿內,看著御錦司送來的嬰兒衣飾樣子。
算一算,五月取血,八月有了動靜,明年三月,孩子就該出世了。
“這個畫面,很溫馨啊。”
身后,白蘅蕪笑著打趣道。
殿內的人忙回頭,只見不知何時,白蘅蕪便站在了門口。
“天君就喜歡悄無聲息站在一處。”白煜見了笑道。
居亦龍也笑道:“天君,御錦司送來了些衣飾花樣,您看看哪個好?”
白蘅蕪看著桌幾上滿滿一層,這御錦司還真是速度不慢,明年三月的事,如今十月就都擬好了。
粗粗一看,白蘅蕪便說道:“都挺好的,顏色還都是暖暖的,你挑好的送回去就是了,本君過來,是有事想與你們說。”
白煜和居亦龍便坐下來,只聽白蘅蕪說道:“本君登基三年有余,京都如今是太平無事,云洲富庶繁華,本君放心,所以思來想去,本君覺得霖洲這幾年波動較大,定下來三日后啟程,微服私訪。”
白煜和居亦龍互視一眼,果然是。
白蘅蕪看著他們兩個,忽然開口問道:“你們想去么?”
兩個人一愣。
剛才天君說什么?
他們想不想去?
沒聽錯?
兩個人有些不可置信,白蘅蕪見了有些好笑。
“其實,原本就是打算帶你們一起去的,去霖洲大致也要待上一個多月的時間,花承御在宮里也是悶得久了,本君想把他和陸承書一塊帶著。”
白煜聽后,頗有些興奮的搓搓手,又是止不住的笑道:“還是天君想得周到呀……那…霖洲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吧,臣內聽說賦蕓軒的糕點最好吃了,還有溫尚閣的酒茶,莫雨閣的香料……”
無視了白煜的嘮叨,白蘅蕪看了看居亦龍,那一雙眸子淺淺溫柔,笑意點點。
三日后啟程,收拾得頗有些匆忙。
白蘅蕪也是臨時定下了日子,鳳儀宮中,雙音忙忙的歸納著東西,只聽白蘅蕪在一旁說道:“這次出去,不宜張揚,跟著的暗衛可否安排穩妥了?”
雙音點頭道:“是,風統領都安排妥當了,派了四名近身護衛,派了二十名精英暗衛,萬無一失。”
白蘅蕪聽后笑道:“這個風書禎,的確是做事干脆利索。”
雙音又道:“天君可沒見到風統領與我說話時的模樣,只不過交代幾句話罷了,眼睛可盯著那些懶怠的禁衛們呢,雙音覺得,自從風統領上位,宮中禁軍多有規矩可言,懶怠松懈之風已然不在了。”
“是么?”白蘅蕪挑眉笑道,“這風書禎有點意思,聽你說的,他定然是大氣凜凜,剛正不阿吧,看來,風貴人這孤傲寡淡,也大多數是遺傳下來的,到底是一母所生。”
收拾個大概,白蘅蕪也該去凌霄殿批奏折,雙音便退了出來,一路向南,去了南城門。
等在城門口的小宮人,左顧右盼,可算是看見了金主。
都是宮里不言說的規矩,御宮司常有出宮采買物品的小宮人,只要收了錢,在宮外帶回點什么小玩意兒,或者打聽什么消息之類的,都可以幫忙。
此番,雙音是給了他整整一兩銀子。
說起銀子,雙音的確不差,碧落若是知道為了打聽這一點半點的消息,讓雙音花了整整一兩,不知道該怎么心疼呢。
四下無人,雙音一手交錢,一手聽消息:“打聽出什么來了?”
那小宮人附耳過來道:“姑姑,不瞞你說,風家口風緊,奴才只是聽說,二十三年前,風將軍的確誕下了一對龍鳳胎,然而滿周歲禮上,小女兒卻無故失蹤了,一起失蹤的還有孩子的乳母,也是因為這件事,風貴人的生父一病不起,沒多久就逝世了。”
二十三?龍鳳胎?
而碧落說她今年二十二歲……
似乎年歲對不上。
雙音有些理不清楚頭緒,便又問道:“周歲禮上,風將軍可給兩個孩子準備了什么物件么?”
小宮人有些為難道:“姑姑,這奴才實在是打聽不出來,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大概,只有風家上了年紀的嬤嬤能知道了。”
雙音雖然心里疑惑,但是小宮人的話的確也在理,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細節多少,誰又能記得清楚?
正在雙音思量之際,忽然有人從南城門處進宮,雙音抬頭一瞧,不是別人,正是去秦府診治的許太醫。
凌霄殿中,白蘅蕪正埋頭奏折之中,碧落在一旁上茶,就看見雙音急急忙忙跑了進來,似有什么大事般急促,白蘅蕪亦抬頭問道:“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天君,”雙音的臉色不大好,頗有些沉重道,“剛回宮的許太醫說,秦家老爺,歿了………”
“什么?”白蘅蕪十分意外,雙音卻點頭說道:“許太醫回來還說了,秦老夫人也不大好了,他要回太醫院備案,過上一會能親自給天君回稟……”
白蘅蕪聽后有些晃神,緩緩問道:“君后知道了嗎?”
雙音輕輕點了點頭:“大概,應該已經知道消息了。”
提起生死之事,難免壓抑悲涼,白蘅蕪嘆了口氣道:“他心里一定很難過吧……都不能送那最后一程……”
雙音隱隱看見白蘅蕪身邊彌漫的惆悵,良久,白蘅蕪才開口道:“秦家有喪,去傳本君口諭,準君后回家守喪侍疾,以盡孝道。”
雙音愕然……
白蘅蕪嘆道:“本君不在宮中的日子,后宮的事,暫且由晏宣儀代理吧。”
雙音聽后說道:“是,那……雙音就先去龍章宮傳旨了。”
一路上,寒鴉蕭瑟,葉落枯黃,雙音的步伐有些沉重,天君表面看起來,對君后只是禮遇,只是相敬如賓,而實際上,不知破例多少次。
蓬萊千秋,從未有過入了宮的君子,能回家守喪,侍疾的先例,究竟是秦府地位重了一些?還是天君對君后本身,就肯定不是如外界看來的那般清淡?
其中情感,雙音不得而知……
她只是覺得,天君對每個人都是有感情的,只不過問題就出在,對每個人的感情又都是不同的。
然而,她更知道,這九霄城的水,已然不似天君初登大寶時,那樣干凈清透了。
后宮似乎總有無數雙的眼睛,在黑暗深處,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