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鶯兒有如此質問，是對唐雀兒的怨懟、對光武帝的怨懟，但，更多的，是對斯翰的。他們私相授受，本來就是不論之罪，過一天算一天。可哪想著好日子這么快就要到頭了呢。

而且，斯翰在面對光武帝指婚時，竟然連猶豫推辭都沒有，欣然接受，回府后，告知自己的時候，也是一臉輕松。

呵呵，他是世子爺，年輕氣盛有前途，就應該娶一個出身尊貴的嬌小姐，那自己呢？！唐鶯兒自知年老花黃，有那幾分姿容也經不住歲月蹉跎，一旦新鮮少女入門成了世子妃，還有自己的站的地方嗎？！

好歹她唐鶯兒也是唐門嫡女，范絮花算什么東西，范家不過是太后本家，與社稷無功，混日子的一家人，她又是庶女出身，她來做唐鶯兒的主母，她配受自己一跪嗎？！

說什么，唐鶯兒的尊嚴都是不能接受的。

“這種事，我能躲得過去嗎，躲過了范家，還有張家李家，我的身份擺在那，自然是要有匹配的人要指給我的，鶯兒，你如此聰明，這個道理難道還要我講給你嗎？！”

道理，唐鶯兒懂，她都四十歲的人了，懂得道理只比斯翰多，不比斯翰少。而且她也知道，這一計，出自唐雀兒，唐雀兒就是要弄得唐鶯兒百般難受才開心。

唐鶯兒也知道，她要是悲傷難過了，和斯翰離心了，就是中計了。

可像唐鶯兒這樣的女人，只能靠著斯翰活下去的女人，不得不中此計。

“這事再也沒有挽回的辦法了嗎，你知道的，這是唐雀兒在中間搗鬼。”

斯翰搖搖頭，也很無奈。

范老公爺家的庶女，原本是要許給賢王做續弦的，可襄王府的徐氏剛死，還有丁憂守喪之禮擋著，這一年不能娶親，所以就把范絮花給耽誤下來，唐雀兒趁機說動以敖，把范絮花改聘給世子，是極合適的。

家門合適、年紀合適、連時機都這么合適，光武帝自然也想給斯翰身邊安雙眼睛，便欣然同意，再問過秀王、襄王和范家的意思，也沒有人反對，這事可不就板上釘了。

因為范絮花被耽誤了成親的時候，所以，婚一定，范家就催著皇上把親事做成。

趕在年前，范絮花就嫁入了秀王府，成了世子妃。

新婚之夜，唐鶯兒簡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過去的。

世子妃的院子，是王府西邊最大的一處，正屋里整夜燈火通明，唐鶯兒偷偷潛過去看了一眼，大紅的燈籠，大紅的帷幔，喜慶到妖異。

斯翰原本是有兩個通房的，但后來因為迷戀唐鶯兒的關系，冷落了很久，幾乎日日都要與唐鶯兒廝混，這個成親的夜晚，斯翰沒有來，唐鶯兒望著正房里熄滅的蠟燭，心里的失落難以言說。

這一夜，也輪到她嘗一回獨守空房的孤苦。

第二日一早，是新娘子拜見家翁的日子，范氏新婚，穿著一身正紅色的對襟褂子，一條淺粉色的挑線裙子，梳一個雙丫高髻，款著身子跟隨斯翰到正堂拜見秀王。

按輩分來說，范氏與秀王是同輩，要叫一聲表兄的，可如今嫁了秀王的兒子，這一開口，她臉就紅了。

秀王做了一生老實人，心里也覺得別扭，喝過媳婦茶，只木訥地跟斯翰說了句，往后要好好對待世子妃，便結束了。

接下來，按禮數，輪到范氏授茶，斯翰后院兩個通房，齊齊過來拜見主母，道，給娘娘請安。

范氏貞靜，點點頭，也不多問，也不多說。

這令斯翰心里微微贊賞起來：范氏看著容色稍差，可心性倒大方，也難怪當初要指給襄王，年少老成能服眾，應該是她的優點。

另外，這范氏還有個隱秘的好處，就是身子稚嫩，這種稚嫩，斯翰從前不覺得有是什么，可寵愛過唐鶯兒之后，他發現稚嫩的好處，一碰即知。

當然，這是他身為男子暗藏的那點心思，不好意思讓第二人知道。

各處的禮都見完，范氏跟著斯翰回了他們自己西邊的院子，一路上，他們兩人走在前面，丫頭、仆婦、通房都跟在后面，兩人不熟，也沒太多話說，可昨晚畢竟是新婚，每每兩人眼神交匯時，都有小小羞怯，然后神色緋紅，又火速錯開眼睛。

遠遠看著人家新婚夫婦，踏雪而來，女的穿一身大紅，年輕喜悅，男的身披墨青大氅，氣宇軒昂，兩人身后浩浩的丫頭婆子簇擁著，有種說不出的匹配和顯貴。

躲在梅花陣里的唐鶯兒，卻笑得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