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啟程，前面的大篷車隊已經不見了蹤影。

“跟著車轍走，這里離新營地不遠了。”喬布什將韁繩重新交給了阿瑟，“我們先沿著河走，然后轉彎離開山區，進入內陸，你們會喜歡新營地的。”

類似剛才路過的眾多小河，匯聚在一起，在這里已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河流峽谷。格萊恩他們就走在峽谷一側的山壁道路上。路還算寬敞，足夠兩輛馬車并行。巖壁下是流淌的河流，泛著夕陽灑下的點點金光，奔騰的河流發出嘩啦啦的響聲，配合著不遠處的小瀑布，在峽谷內混合成了一種轟隆隆的低頻響聲。

“喬，你剛才說印第安怎么可憐了？”阿瑟開口問道。

格萊恩豎起了耳朵，坐在車后認真的聽著。

“哦，對的，說起那些印第安人，他們在這里的日子可不好過。”喬布什解開了胸口大衣的口子，剛才干了點活，再加上山下的氣溫明顯比雪山高了很多，此時稍微有點出汗，他接著說道，“這里的印第安人遭遇過非常糟糕的事情。”

眾人沒有插話，等著喬布什繼續講。

“我們要去的地方，在沒有州郡劃分以前，印第安人稱它為大地之心。正如其名，這是一片被眾神護佑的土地，水土豐美，物種豐富，氣候溫暖適宜。野地里遍布酸甜可口的樹莓，漫山遍野隨處可見野牛、山羊、鹿兔，印第安人在這里根本不用愁吃喝，也不用過于擔心冬日嚴寒。”

喬布什拿出水壺，阿瑟遞過去一瓶從火車上掠來的威士忌，喬布什揮了揮手拒絕，喝了一口水，說道：“不像你們小伙子，我可沒法用酒續命。剛才我說道哪里了？”

“大地之心以前屬于印第安人。”與塔科拉分別坐在車廂兩側護欄上的格萊恩接話道。

“哦，對，就是這樣，這片土地本來屬于他們。但是我們，來自歐洲的移民們，先是殖民，然后又買下了殖民者手中的一紙地契。接下來你們也知道的，一紙獨立宣言，美國成立，華盛頓萬歲！歐洲的移民們成為了美國人，印第安人反而成了野蠻人。這里的一切，也都被一船船拉來的新美國人搶的一干二凈，連根草都沒有給他們留下。”

“大部分印第安人，不是被殺害，就是被驅趕到荒涼、偏僻的保留區。在保留區，他們很艱難才能維系之前在大地之心的傳統生活。也有些人，試圖融入我們的社會，但我猜想，也不會樂觀到哪里。”

“對大多數人來說，你說的沒錯。”塔科拉抬起了頭，這個話題的確和他關系很大，“這和其他地方有區別嗎？我覺得在哪里都一樣。”

“我想，可能是和其他地方發生的事情一樣。”喬布什停了一下，慢慢的說道，“我還聽說，軍隊里有些人對于給予保留區，感到特別的……嗯，不愉快。”

“不愉快？”塔科拉一臉的憤怒，“那要怎樣才能愉快的搶劫和殺人？”

似乎反應過來郁金香剛剛才干了一筆也是搶劫和殺人的買賣，塔科拉接著說了一句：“我們從來都不會因此而感到愉快，雖然荷西說起來的時候像是很得意。”

“好吧。我覺得我是在簡單化這些發生過的復雜事情，好讓我們這位駕駛馬車的呆頭鵝能聽的懂，我沒有其他意思。”喬布什似乎覺得塔科拉有點代入了他的民族，于是想轉換話題，緩和一下氣氛。

“唉，你在講故事，不要怪罪到我頭上，我可什么都沒說。”阿瑟也聽出了兩人之間的火花，打了一個哈哈說道：“塔科拉，放輕松一點，你別忘了，眼前這位看起來一拳就能撂倒的老頭，可是一個職業老千，說謊可是他與生俱來的能力。即便聽起來有鼻子有眼，合情合理，但也不代表他真的知道，他自己他媽的在說什么東西。”

“謝謝，阿瑟。”塔科拉語氣低沉的說了一句，然后對喬布什說道，“喬，我知道你也不是有意的，只是這些事情很傷人，哎。”

“不說這個了。”阿瑟打了一個圓場，問道，“塔科拉，你的部落又怎么樣呢？”

“我都說不清我是不是真的有一個部落，那時候我還很小。”塔科拉說道，“雖然我認識一些印第安人，但我沒有在任何部落產期生活過，至少我的記憶里沒有。”

塔科拉看著自己交叉著的雙手，兩個拇指互相轉動著，繼續說道：“我父親是自由民，他跟我們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認識了我母親，有了我。有時候自由民、黑人、無家可歸者，會和印第安人一起流浪，可時間通常都不會太久，你們知道的，印第安人的日子過得不算好。”

“被迫離開自己的土地時，我們一家三人都離開了，沒有跟著去保留區。當時我的年紀太小，我幾乎什么都記不得，這些是稍微大一點，父母告訴我的。”塔科拉沉浸在回憶中，沒有什么表情，似乎這種回憶既不快樂，但也不悲傷，只是一些記憶。

“我覺得這輩子我都在不停逃亡。過了幾年，一些士兵抓了我母親。不知道帶去了哪里，從此以后，我和父親再也沒有見過她。”塔科拉的回憶似乎有了一點情緒，他皺著眉頭將視線從手上移到遠處，雙眼沒什么神，接著說道，“剩下的我們兩人隨波逐流。我父親是一個非常悲觀的人，他同時還飽受酒癮的控制。大概在十三歲的時候，我就離家出走，從此就靠自己獨立生活了。”

“十三歲嗎？我們發現小阿瑟的時候，差不多也是這個歲數。也許稍微大一點，你們不知道，小時候的阿瑟有多么狂妄大膽。我打賭你們不會在他那個年紀，遇到更加任意妄為的小流氓。不過，他學東西真的很快，非常聰明，不像現在都被酒精毀了腦袋。”

“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是在罵我，喬。”阿瑟輕輕捅了一下喬布什，“顯然，與馬斯頓相比，我簡直聰明透頂！”

“我不是很理解，你和馬斯頓之間有什么過節嗎？老是針鋒相對。”塔科拉從低沉的情緒中出來，看著阿瑟和喬布什的后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