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不懲罰,煜魔風卻故意讓阿蘿坐在風雨宮寬闊的正殿里抄寫《南華經》,氣得阿蘿敢怒不敢言。
煜魔風慵懶的躺在高臺座位上,瞥了一眼阿蘿,微微笑道:“這《南華真經》是名作典范,認真抄寫,千萬不許偷懶。”
阿蘿提起小毛筆握在手中遲遲未抄寫。她試探的問:“這算是懲罰阿蘿的過錯嗎?阿蘿生性不喜歡看書,阿風如此教習真讓我頭疼。”
“你頭疼?”煜魔風驚道。
“是啊,既然教習書經對你我二人都是折磨,我們可不可以別學了?”阿蘿期待煜魔風回答一個“好”字。
煜魔風不理她,隨口念出:“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阿蘿緊接著念出:“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阿蘿誦念佛經一氣呵成,殊不知煜魔風是故意套她接話。
“對于佛經如此上心,你對得起我付出的道法教習嗎?”煜魔風問。
阿蘿自知剛才念了不該念的經文,她低下頭默默抄寫《南華經》,因理虧沒敢再說話。
來苦海修習已經有一段日子,阿蘿從半人半魔的身份歷經地宮生死難關修得魔身。天性善良的她沒有一絲魔族的氣息,乖巧安靜的時候反而頗有幾分仙姿。
煜魔風閉目養神,不再搭理阿蘿。過了一會兒,阿蘿見殿中實在安靜,她小聲問:“阿風,你生氣了嗎?”
煜魔風生氣的說:“我沒有生氣!”
“那你笑一笑好不好?我心有不安,你不笑,我抄不下去了。”阿蘿才不管煜魔風心里住了誰,只要能賴著他,怎么都好。
煜魔風睜眼看她,微微嘆息:“出口便說了四個‘不’字,到底是你欠我,還是我欠你?”
阿蘿一笑,放下筆,雙手合十左右搖擺:“就笑一下吧,阿風一笑,冷清的大殿都暖了。”
煜魔風忍不住“噗嗤”一笑,他問:“十把匕首之仇,你放下了?”
阿蘿重新提起筆,她笑了笑:“阿蘿雖然不是什么圣人,但懂得‘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道理,當日阿風用十把匕首刺穿我的雙手,可也親自跳入苦海救我,還以身犯險去地宮救我,這些恩情阿蘿都記著。”
煜魔風似笑非笑:“別想太多,算起來,加上山河宴那次,我們算是兩清了。”
“不能兩清!”阿蘿丟下筆,趕忙站起身:“你教我修習六界禁術和道法,留我在苦海。任憑我怎么闖禍,你總是第一個護住我的人,這樣看來還是我欠了你,還有過往的記憶,我雖記不得半分,可該還的總要還,你說我欠了你,那便是欠你,我不會賴賬的。”
煜魔風微笑:“還不還,已經不重要了。”
阿蘿重新坐下,望著經書發呆。她暗暗發誓,一定要還清煜魔風給的恩情,只有那樣一直以還債的借口留在他身邊,她才和他有斷不開的牽連。
阿蘿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欠了煜魔風。她知道煜魔風心里裝的是神女畫上的瑤汐上神,所有人一開始都把阿蘿認錯成瑤汐,只有阿蘿知道,她是她,不是高貴的上神,而是遭人厭怕的魔。
從前住在煜魔風心里的人欠下的債,阿蘿一并承擔了還債的責任。阿蘿自愿為瑤汐上神贖罪,很長一段時間里,她一度錯認為自己就是瑤汐,其實只是嫉妒瑤汐能夠裝進煜魔風的心里罷了。
“怎么不說話了?有些債不用還,可在我苦海闖禍造成的損失還是要照數賠償,我教你術法只是希望以后你有大造化,最好有能力賠償,那也不枉費我的一片苦心。”煜魔風解釋。
阿蘿悶悶不樂的抄寫經書,心里暗想: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和明心留在大佛幻境,至少還有明心親自煮的蘑菇湯!
門外一聲“淵川神君到!”
煜魔風懶洋洋的抬眼望去,阿蘿欣喜的看向大殿門口。
青淵一身淡綠色的長衫隨風而舞,他慢步走入大殿,眉眼含笑:“聽說孽徒阿蘿闖了大禍,青淵特來賠罪。”
“師父!”阿蘿起身跑到青淵身邊,一把抱住未盡師職的師父。
“阿蘿,跪下。”青淵輕輕說。
“師父......”阿蘿一愣。
青淵劍指施法讓阿蘿跪地面對煜魔風,他說:“小神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一時也不知怎么處理,現在淵川全境都在傳阿蘿......咳咳,阿蘿親了無上圣主。”
煜魔風挑眉一笑:“所以呢?”
青淵看了一眼呆住的阿蘿,幽幽的說:“其實淵川和苦海也是可以聯姻的。”
煜魔風皺眉看他:“......”
阿蘿使勁眨巴眼睛,示意青淵閉嘴:“師父!你在說什么呢!”
青淵笑了笑,無視阿蘿的暗示,他繼續問:“圣主不打算負責嗎?”
煜魔風依舊慵懶的靠在座位上,一揮手,琉璃桌上飛起一個酒杯,他輕易接過空中的酒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你們家徒弟先偷親的我,如今卻要本座負責嗎?”
青淵扶起阿蘿,笑道:“那我們家阿蘿負責也行,只是不知圣主愿不愿意。”
“師父啊,不好玩,別玩了!”阿蘿拽起青淵的衣袖搖搖頭。
“神君上了年紀,是活得不耐煩了嗎?”煜魔風表面冷漠,心里早已樂開花,礙于無上圣主的身份被六界各處監視,又不能過于放肆心中的喜悅。
“三天之后便是蟠桃會,小神前來苦海只是想確定我家阿蘿能夠按時回到淵川,在此之前,我不希望發生任何事情讓阿蘿回不了家。還望圣主能明白小神身為人師的苦心。”青淵行禮作揖。
“師父......”阿蘿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那么關心自己。
說到青淵,身為淵川之主,他從來沒有好好負責打理淵川事務,反而深陷月機山槐月上神的美色,時常跑去月機山獻殷勤,又時常被拒絕后暗自躲在花影下獨酌傷神。
“那是自然,不該留在苦海的人,本座半刻也不會讓他留在苦海喘氣。”煜魔風正襟危坐,表面上在回答青淵,實際上在下逐客令。
青淵見慣了這種場面,自然知道煜魔風的話外之意。他笑了笑:“那就勞煩圣主再照顧小徒三天。”青淵把“三天”說得很重。
“神君請回。”煜魔風說。
“啊,說到徒弟,葬末天倒是好幫手,替我打理了淵川事務著實辛苦,小神感激圣主教導有方。”青淵含笑退下。
“師父,你要走了?”阿蘿轉身巴望著青淵的背影。
青淵側臉囑咐:“三日后為師接你回家,別怕。”青淵說完,自行走出大殿離開苦海。
阿蘿松了口氣,真怕青淵把她嫁給煜魔風,如果煜魔風不愿意,豈不是更丟臉?
怎么辦,淵川全境都知道了嗎?這讓煜魔風以后怎么見人?阿蘿在腦子里胡思亂想。
三日后,果真要離開苦海了嗎?
阿蘿嘆息:已經在地獄活出感情,兇狠的惡魔如今待我很好,我該怎么以魔的身份回到淵川境的神仙堆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