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為遇見你:試管嬰兒媽媽孕育手記
- 喬喬
- 3341字
- 2019-01-03 17:07:59
在大學時光里,我曾經對未來有無數的想象。
我希望有那么一個人,24歲與我相戀,28歲有一個新生命誕生,30歲前我們能牽著一雙小手幸福地走過樹蔭、花田——除了愛情,我幻想能在28歲孩子降臨前擁有自己喜歡的事業,能有閑錢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當時室友開玩笑地說,愛情每個男女均會擁有,事業與閑錢需要機遇,得好好經營,唯一容易的便是生孩子。當時寢室里住著六個女孩,平時看待問題各有不同意見,但對于這個問題的結論卻是一致的。
然而,在我28歲的時候才發現,當愛人和房子都有了,事業風生水起時,最難擁有的居然是當初那個無須盼望必定要來的小寶寶。
其實我結婚算早,在24歲遇見小哇,一年后就嫁給了他,結婚頭兩年,我們都處于職場上升階段,誰也不想早早地被孩子套牢,因此一直沒懷孕。我們的避孕措施做得好,我算是非常會保護自己的女孩,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上大學前夕姑姑給我上過生理教育課,其實她說過些什么我已不太記得,但她對于人流的那種痛苦的形容讓我到如今還記憶猶新。整個大學期間我沒有男朋友,有哪個男生無意中碰了一下我的手,我都要立馬回家用肥皂水清洗。
結婚兩年后,有一次,我媽媽無意中提到了我的發小,某位小妹妹已經懷孕了,那一年,我開始有站在童裝柜前想象如何打扮自己小閨女的舉動了。我記得曾經有一個同事說過,女人到了27歲左右,不管有沒有結婚,在那個年齡段都特別喜歡孩子,也特別想擁有屬于自己的孩子,我也不例外。于是就在那一年,我與小哇都決定不再避孕,準備以全身心的愛也來創造一個小生命。
備孕前,我先去某私立醫院做了全套的孕前檢查,檢查的一切結果都還好,只不過有些支原體感染。在我的心目中,支原體感染不過就是小小的婦科病,實在不足掛齒,因此我在家門口的小診所里輸了幾天液后,便不再管它,也沒有再去醫院做復查。
支原體感染不就是像感冒了一樣容易好嗎?
真正覺得情況不對勁,是在又備孕十個月之后。在這十個月中,我未做任何措施但是并沒有懷孕。通過網絡搜索,我得知了這樣的觀點:一年內未采取任何避孕措施,性生活正常而沒有成功妊娠則證明有可能患有不孕癥。我對照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發現自己完全已經屬于不孕了。
這一次我去醫院又做了一次全面的婦科檢查,查出來的結果又是支原體感染,近一年的時間沒有懷孕有可能是由此引起,因此這一次我就引發支原體感染的原因詳細地咨詢了醫生:原來,女性尿道口距陰道、肛門近,尿路上皮細胞對細菌的黏附性及敏感性較男性更高,月經血也是細菌良好的培養基礎,所以只要稍不注意外陰清潔就容易滋生細菌,而有些女性因為尿道比普通的女性稍短一些,所以更易誘發炎癥。通過這次就醫我也了解到,原來夫妻雙方有一方支原體感染,另一方也會傳染,即使另一方沒有明顯的癥狀,也要一起治療。這一次我與小哇都進行了治療,而且全部去醫院做了復查,并聽從醫生的建議做了卵泡的監測,結果也非常理想,我們認為問題都解決了,便又開始滿懷期待地等待小生命的來臨。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在又等待了幾個月后,我們發現孩子仍舊沒有來,這個時候,我感覺自己的心態也較之前有了些變化,特別是對“不孕”這個詞極其敏感。
在等待的近一年半時間里,我曾經聽從過朋友的建議,去深山里看過90歲的老中醫;也接受了同事的建議,與老公無比虔誠地去南岳拜了送子娘娘;也吃下了母親不知道從哪位道士高人處獲得的靈丹,而且小心地在沐浴焚香后服用;更離譜的是我接受了母親的封建思想,真的寫了“我想有一個孩子”這句話,并將自己和小哇的生辰八字都寫好與其一起交給母親,任母親放到過世的外婆的壽衣口袋里——像所有的不孕夫妻一樣,我們總是道聽途說著一切與能夠懷孕有關的方法,有些封建迷信行為哪怕之前自己不相信,當時也愿意去嘗試,甚至都不惜花費時間與金錢,有時候內心明明覺得很可笑,覺得不可能有成效,但也會去嘗試。只是我家里的喜事始終沒有發生。
小哇的母親是一位婦產科醫生,在較長的等待后,我聽從了她的建議,去做了一次輸卵管通水,她說,我們兩個已經做了全部的檢查都沒有問題,如果還不懷孕,那么一定是輸卵管堵了。
輸卵管通水是將美藍液或生理鹽水自宮頸注入宮腔,再讓其從宮腔流入輸卵管,醫生根據推注藥液時阻力的大小及液體反流的情況,來判斷病人的輸卵管是否通暢。
輸卵管通水該有多痛啊,至今想起我都渾身打顫,那種錐心的痛一次又一次,整整20多分鐘,在大冬天,在無任何麻醉的操作下,我的貼身衣服都濕透了。從手術室出來,我無力地躺在醫院的長廊上,第一次感受到作為女人的艱難,第一次有了“假如要生個孩子,那就生個男孩吧,別讓我的女兒受我這個罪了”的想法。小哇安慰我說,通過這次手術,我的輸卵管已經通了。但是輸卵管通了后必須半年之內懷孕,不然又很容易堵上,這就好比一根極細的水管,用著用著就有可能因為有些其他的雜質導致再次堵塞。當時從小到大一帆風順的我從未對未知的事情害怕,但那時候我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
在無意要小孩子時,有時候我與小哇也會探討要不要生個孩子的話題,他總愛說:“才不要呢,一天到晚地吵,我倆的錢都還要花在小屁孩身上,大周末的連個懶覺也不能睡,要是你意外懷上了,也要打掉,至少我得到32歲才能當爹吧,至少我得換個更像樣的車才好意思見我兒子或者女兒吧。”我說,要是意外現在肚子里就有了呢,他說反正他是不會帶孩子的。
剛結婚那幾年,小哇好像確實有些怕小毛孩,當初為了討好我每次去我家都假裝得超級有耐心,逢年過節還陪著親戚三五歲的孩子玩樂高玩拼圖堆積木,但每次回家后,他必將一頭扎進沙發里感嘆:“陪一天孩子要廢掉我十五天的元氣啊,讓我晚一點再當爸爸吧,好怕。”
但時間久了,別人都有的我們卻費盡人力物力財力還不得,味道就完全變了。慢慢地,隨著沒有孩子的問題梗在我倆中間,我們的感情也受到了影響。
小哇越來越沉默,我倆的吵架內容竟不知從何時開始居然越來越多地涉及孩子。有一次我倆在步行街閑逛,人很多,他自顧自地在前面走著,也不像以前一樣牽著我的手或者摟著我的肩膀。我追上去,生氣地質問他,怎么不牽著我的手。他淡淡地說:“你難道不覺得我倆中間牽著一個孩子會正常些嗎?”
在熙熙攘攘的步行街,我看不到小哇的臉,只看得到他疲憊的身影。四周的音樂聲、嬉笑聲好像都瞬間停止了,我站在離他幾十米遠的地方,思維停滯,心里第一次有了痛的感覺。
真正了解到原來孩子對夫妻之間的影響居然如此之大,真的就是從小哇無意之中說出的那么幾句話中體會到的。
在兩邊母親的焦急等待中,我終于下定決心,向單位請了十天的假,準備再做一次腹腔鏡手術,希望通過這個手術,將我的輸卵管打通。
腹腔鏡手術是一門新發展起來的微創手術,它是在病人腰部做三個1厘米長的小切口,再插入一個叫“trocar”的管道,之后的一切操作均通過這個管道開展,最后用特制的加長手術器械在電視監視下完成手術。
在交了費后,我將上次的輸卵管通水結果給主管醫生看,主管醫生看過我的資料后,直接告訴我,通過照片,可以看到我的輸卵管堵塞得相當嚴重,做了腹腔鏡手術后,也不一定能懷孕,因為懷孕也是講究機緣的,她說,如果我們不需要考慮費用問題的話,可以選擇做試管嬰兒。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醫生對我下定論,并建議我做試管嬰兒。之前我們也曾經聽說過某某的某某做了試管嬰兒并成功懷孕,那時總覺得離自己非常遙遠,而且總覺得那是到了萬不得已才會走的一條路,而現在我自己卻只能采用此種方式來擁有孩子,這對于當時的我來說,真是非常大的打擊。
醫生明確地告訴我,做腹腔鏡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成功,而且對于身體的創傷較大,而做試管嬰兒對身體的創傷小一些,成功率卻高一些。那天晚上,我與小哇第一次進行了關于孩子的深層次的對話。他說,一個家庭就像是一張桌子,如果想要平穩地放在地面上,那么必須要三只腳以上,我與他各代表著一只腳,而孩子則是那第三只腳。
臨睡前,我們沒有爭吵,也沒有過多談論有關要不要孩子的話題,但氣氛卻沒有了往日的溫馨。睡至半夜,他把頭靠近我的肩,用他的手握著我的手,在我耳邊說:“其實有沒有孩子,都不要緊,只要你不離開我,我就永遠不會丟下你。”我假裝已經睡著沒有說話,眼淚卻流了下來,我不知道去做試管嬰兒要經歷些什么,自己的身體要承受多大的痛苦,但為了這句“永遠不會丟下你”,我愿意去承受一切,只求能有個長得像他的小寶寶出現在我們的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