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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 1940年代至1950年代的經驗實征研究

美國社會學的發展很清楚地告訴我們,實證性的經驗研究乃與回應人們日常生活的種種“實際”問題有關——如人們在選擇職業時,首要的考慮為何?是否內向的人比較有自殺的傾向?特別是當社會有“需要知道人們是怎么想與做”的民主機制要求的時候,這種研究策略自然顯得特別重要,可以說是實用主義結合個人主義所展現的一種社會要求與表現形式。在這樣的背景下,方法論的個人主義于是乎成為美國實征社會學的基本研究典范,第二次世界大戰陸軍部支持Stouffer的龐大研究計劃,只不過是其中一個具歷史性的具體關鍵促動機制而已。Smelser即指出,從1930年代以來,1930年代的經濟大蕭條帶來的對失業與家庭的研究,第二次世界大戰時興起之有關宣傳、公共輿論、說服策略等等的研究(即Stouffer所主導的集體研究計劃),1960年代對教育、貧窮、青年與種族(和女性主義)問題的研究,在在展現著量化研究所具有的威力(Smelser, 1992:49)。

至1940年代后期,長期以來以MacIver為代表的直觀論(intuitionism)與以Ogburn為首之新實證主義(neo-positivism)間的爭論稍歇,看來,社會學家仿佛已倦于爭論了。Merton即提出折中的說法,主張經驗實征研究不只是檢驗理論,且使得理論更加細致,并舉Chapin與Ogburn作為例子(Merton, 1968e:168)。Goode與Hatt在1952年出版了一本相當流行的教科書《社會研究法》(Methods in Social Research)也予以呼應唱和,認為此一沖突已經結束,諸多MacIver們與Ogburn們對當下之社會學均有貢獻(Goode & Hatt, 1952:chapter 1)。看起來,1930年代的爭論終告結束,盡管Sorokin等人仍然保持著人文取向的傳統,且對Merton之中距理論的批評也正啟動著(Bannister, 1987:232)。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除了Stouffer等實際從事經驗實征的研究者之外,甚至連Parsons這樣的理論家亦介入與戰爭有關的研究——研究美國介入歐洲戰場的意涵,也有涉及軍隊士氣的研究(Buxton & Turner, 1992; Buxton, 1985)。倘若我們說,當時美國主流大學(特別是常春藤聯盟大學與芝加哥大學)的社會學家總動員地“介入”戰爭,應當是不為過的。到了戰后的1950年代,在“哈佛—哥倫比亞策略聯盟”的庇蔭下,Lazarsfeld與其團隊在量化研究領域里取得了領導地位。整體來看,Lazarsfeld所使用的研究方法不同于Ogburn慣以大調查、人口資料,以及運用相關系數與回歸分析等統計技術組成的研究策略,Lazarsfeld采取的是市場調查的形式,重個人主義式的分析,可謂是借自應用心理學之一種俗民心理學,強調的是人們為何這么做的“理由分析”(reasons analysis)。同時,Lazarsfeld認為,方法是獨立于理論的,不應先受既有之理論社會學典范制約(Turner & Turner, 1990:105-107)。至于就統計技巧而言,Lazarsfeld則偏重使用非參數統計(nonparametric statistics)的分析技術,且多有借助于列聯表(contingency table)式的類型分析,而最為特殊的是從不使用顯著水準檢定。就美國社會學而言,Merton(1947)可以說是第一個提出這個問題的人,但是,之后,顯著水準檢定卻廣為流行,Turner與Turner認為所以如此,可能是因為絕大部分不是那么深諳統計學知識的社會學家,總是向農業統計學家、心理學家或統計學家請益而被建議采用使然的(Turner & Turner, 1990:114-115)。只不過,Lazarsfeld的學生們則堅持不使用,Lipset、Trow與Coleman三人合著之有名的《工會的民主:國際印刷工會的內部政治》即是堅持此一立場的典型研究著作(Lipset、Trow & Coleman, 1962)。在《美國大兵》一書中,Stouffer也不使用。有關顯著水準檢定的爭議,可參考Morrison &Henkel(1970)、Meehl(1967,1986)、Mohr(1990)、Nickerson(2000)與Kline(2013)。

總的來看,到了l940年代后半期,Lazarsfeld與Stouffer等強調統計與研究方法(即社會工程學[social engineering])之訓練的陣營取得主導優勢(Turner &Turner, 1990:109)。但是,來自“軟”派(如MacIver、Wirth)的挑戰(至少在方法論上),逼著“硬”派回應,只是以Stouffer為代表的一方始終回避此一挑戰。到了1948年4月,Bridgman在哈佛大學研究生論壇(Graduate Forum)的一次聚會中提出了操作主義(operationalism)的主張。同時,在Carnegie基金會支持下,Parsons正進行著一項集體研究——“邁向行動的一般理論”(Toward a General Theory of Action)——以強調概念整合的必要性(后來帶來所謂的科際整合運動)。尤有進之的是,在1943年至1953年間,Parsons更發表了一些文章來回應此一有關“軟/硬”的論爭,他甚至批評Merton的中距理論(參看Merton, 1968:ix)。這一切讓Stouffer不得不回應,于是,他以當時在美國流行的邏輯實證論的立場回應,主張理論需要是可操作、經驗可檢證、現實可預測的(引自Turner & Turner, 1990:109-114)。

這期間,最具代表性且動員研究人員最多、影響最巨大的莫過于由美國陸軍部委托當時任教于芝加哥大學社會學系的Stouffer所總負責的龐大研究計劃——有關美國大兵之態度以及相關之社會心理課題的研究。撇開其他參與研究者各自的研究成果不論,最具代表性的莫過于共四卷的巨著《美國大兵》(The American Soldier)。除了前兩卷是關于大兵本身的態度研究之外,第三卷由耶魯大學心理學家Carl I. Hovland與其研究團隊負責研究有關說服與信息傳播的問題(Hovland, Lumsdaine& Sheffield, 1949;同時參看Hovland & Others, 1957),第四卷則是有關研究方法的引介。先后與此研究有直接或間接關系的其他研究牽涉甚廣,例如Lazarsfeld的潛在結構分析(latent structure analysis)、Guttman的態度量表、Thurstone的因素分析與區辨分析(discrimination analysis)、Skinner的鴿子與雷達研究、Dollard與Miller之有關恐懼與士氣的研究等等。甚至,連Merton也曾參與有關大眾說服(mass persuasion)的研究(Merton, 1946)。回顧這段歷史,不管我們有著怎樣的“負面”批判,我們還是可以發現,許多后來被經常使用的概念與論述乃來自于這些研究,譬如,參考團體、相對剝奪、說服的兩大原則——初始/最近(primary/recency)原則、挫折—攻擊的命題等等均是。總的來說,其對社會學與心理學的貢獻,絕對是不可磨滅的。

總之,綜合來看,《美國大兵》研究對美國社會學所產生的意義可以歸納為:

1.把調查由描述性變成分析性的研究工具,具有了解釋力(Kendall & Lazarsfeld, 1950)。

2.調查取代自然科學的控制性實驗,輔以統計控制的方法,成為具正當性的研究工具。

3.“個體”乃是研究時實際被關注的對象,強化了既有的“方法論的個人主義”(methodological individualism),使之成為美國社會學的研究傳統。

4.重團隊研究。譬如,Lazarsfeld即強調大學的組織與制度面向,主張成立研究中心與團隊研究,并呼吁重視應用面,鼓勵為政府機構、企業、勞工以及其他志愿團體從事研究(Lazarsfeld, 1993:271)。Wells與Picou(1981)稱這樣的研究操作為量化結構主義。假若我們援引Bryant的說法來予以評價的話,那么,這樣的研究顯得忽略了社會學所可能具有之批判與解放的機能動力,也缺乏具推理性的觀察洞識力,有的只是相當平面化的“事實”陳述(Bryant, 1985: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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