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樺沒有回答，只是重重地點頭。

白木醫“嗯”了一聲，若有所思的看了北諶一眼。

北諶微點頭，“我送你出去。”

兩人走后，屋子里剩下清醒著的兩個人，干瞪眼了一會兒。

齊北捧著琉璃盒，看看絳凝，又看了眼榮樺，輕聲說道：“榮哥哥，要不，還是你來吧？”

說著把那朱槿膏放在榮樺跟前的桌面上，順手拿起方才倒茶的茶壺，細細觀察。

榮樺盯著那盒膏子，過了一會兒，仿佛下了某種決心，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好像那是絳凝一般，生怕摔碎了。

“小北，你先出去吧，那個茶還得勞煩大人好好查一查……方才，抱歉，我是……”

說到這里，榮樺嘴上磕巴起來。他當真不是有意的，那話沒過腦子，就直接吐了出來。

在這世上，他榮樺相信的唯有兩人，一是北諶，第二個便是齊北了，他怎么會不信她呢。

齊北看著榮樺笨拙解釋的樣子，面無表情，也不說什么。

看的榮樺心里發虛起來，害怕齊北真的聽進去渾話生氣了。

心里焦急起來，這嘴上就更說不好了，最后頹然的收了聲，低著頭任聽齊北對自己的“宣判”。

見他這般，齊北終是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來，過去拍了拍這個憨子的肩膀。

“我怎么會生榮哥哥的氣呢？放心啦，我知道你對榻上那位很是在意，關心則亂嘛。”一邊說著，還一邊擠眉弄眼的拿他笑話。

榮樺聽見前幾句，心里總算是安定了，可偏后幾句打趣的可以，又確實齊北被說穿了心事，一時間有些窘然。

“好啦，不打擾你們了，我去換套新茶器來。”說罷端起茶盤走了。

榮樺看著齊北走出門的背影，頓了一會兒，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盒子，嘆了口氣，微弱到自己都沒有察覺。

北諶送白木醫出了樹窟的大門，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和木醫三步一句的閑聊起來。

“白前輩，我心中存一疑問，希望能從您這里得到解答。”北諶開口道。

木醫捏捏銀色的胡須，笑道，“我就知道你有事要問，不然何時見過堂堂山鬼青天白日地出來陪著老頭兒閑話亂逛？說吧。”

北諶與木醫交情頗深，也便不再客套，開門見山地說：“半月前，您曾在神廟說過，齊北的身份，可當真？”

“我老頭子何時胡說過，那個小姑娘就是神女，而且她身上的靈力，非等閑可比。怎么，你之前不曾察覺到？”

這次換白木醫疑惑，北丫頭在山鬼身邊那么久，他竟一絲感覺都沒有，怪哉怪哉！

北諶微微皺起眉頭，目光微暗，像是在回憶什么，“您說，她可會是母神之后？”

山鬼一脈，到底不算神仙。母神，是他們對女媧娘娘的尊稱。

女媧的名諱，即便在神界也是不可隨意提及的。

母神的后人，都秉著天地靈氣。面對她們，就連一般的神仙也無法探知，何況是小小山鬼。

而這白木醫的身份太久，久到無處可查。老頭兒一身高明醫術，靈法造詣更是深厚，見識也多，所以很多時候，北諶看不明白的，他都能分解一二。

不過這次，要讓北諶失望了。關于齊北，老頭兒多一句也不肯多說，只是要他好好對她，以后的事太多變。

見北諶默默地不說話，木醫知道他這是有些別扭自己的不言，補償似的說“齊北的事還不是最要緊的，當下是好好查今天的事。”

提到絳凝，引得老頭兒連聲嘆氣，“那個小花妖不容易啊，吃了那么多苦頭，剛才切靈脈的時候我就發現，她的經絡也是個別，如今又叫人下了藥，你得好好查查你那房子。”

說到這里，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布袋。上面繡著白色的三瓣竹葉，不過有些歪歪扭扭，只是依稀能看出個大概形狀。

可卻讓北諶突然精神起來，“這是…”手有些顫抖地接過來，“北兒那時一共做了六個，五個送了出去，原來您這里也有。”

一邊說著，指尖不斷地撫摸著那不像樣的花紋，“物是，人卻非。前輩，您說這是上天的考驗嗎？”

白木醫看著北諶這幅受傷的樣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一切有為法，當作如是觀。好在，北丫頭已經回來了，老天待你不薄，好生珍惜。”

北諶點了點頭，可眸子里的悲，怎么也不見消退。

“那袋子里放的是，北丫頭先前在我這里學制的薄荷散，現在倒成了緩解她嗜睡的良藥。你帶回去，每天在她喝水的白瓷盅里放一點，于她有益。”

說完之后，木醫便轉身向林子深處走去，馬上沒了蹤影。

北諶向著木醫離開的方向，拱手半作揖，便快步往回趕。

齊北來到院子里，沒看到北諶，便把茶盤擱在院里的桌上，自己則是坐在一邊，一聲不吭地盯著盤子里的茶器。

她在努力回憶，這些天樹窟來過什么人。畢竟東西是下在屋子里的器具上，這房子是山鬼的居所，周遭都是結界。下毒之人總要親自或者找人來一趟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可讓人想不出頭緒的癥結就在這里，這是什么地方？一山之神的起居之所，哪里是一般人進得來的，能找到這里就已經算是幸運了。

不論用什么方法下藥，總得接觸了茶壺才是，可最起碼得進得來才有機會去做接下來的事。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齊北左手托著腮幫，右手拿起茶壺，對著太陽轉來轉去地看。

北諶回來時就看到這幅畫面：女子坐在陽光下，皺著眉頭，手里拿著青玉的茶具，像是在把玩。

歲月靜好，形容的就是現在這般模樣吧，北諶心里想著，生為山鬼，怎能高攀母神后人。

可這也是他的北兒，她在北峰重生之時，就注定與自己逃不開了。

上蒼眷顧，讓她重回自己身邊。這一次，無論何人，都別想再拆散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