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同二十三年,王氏長女弗玉進京覲見,帝龍顏大悅,朝臣皆言太子將立。
我緊了緊身上的貂裘,掀起車簾抬眼望去,“玉華門”三個大字深深嵌在城墻之上,連著趕了三天的路,如今終于要入京城了。我放下車簾,坐回車內,輕嘆了口氣,“冷月,把爐內的香隱了吧,我們到了。”
“小姐,這京城不比我們清河,可千萬別凍著。”冷月說著便將我扔在一邊的暖手壺又塞入我懷中,冷月是我的侍衛,七年前我在清河的街上遇見了逃難的她,便將她帶回了府中,這七年來,我們一起生活,我更多的是把她當作姐姐一般。
“知道了,謝謝。”我對著她笑道,拉著她的手也暖暖。她也只是默默地坐在我身邊,她話不多,也很少笑,可是我知道,她只是不太會表達,她的心是暖的。
“停下!來者何人?可有文牒?”外面傳來守城士兵的詢問聲。
“大膽!快去稟報你們守城將軍,清安侯府弗玉小姐奉旨進京!”劉安朝那士兵吼道,那士兵一聽,嚇得哆哆嗦嗦的前去報告。
“看樣子,小叔叔把那小卒嚇得不輕了。”我掀起車簾看向那個坐在馬上的身影,正撞上他回轉頭的目光,我沖他笑了笑,他不見任何表情的又回轉頭去,我只好又坐回車內。
這次進京,爺爺囑咐了劉安一定要好好護我周全,這一路上,也幸好有他,將我們一行人的吃住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我聽見了馬蹄聲,士兵的步履聲,倉促整齊,由遠而近。
“京畿衛副將陳平恭迎弗玉小姐進京。”這聲音年輕卻鏗鏘有力。我沒有走出馬車,只是坐在車里閉眼休息。
馬車繼續開始前行,終究還是來了。
“請小姐今夜暫宿驛館,明日禮部將奉旨迎小姐入宮。驛館簡陋,還請小姐將就一晚,末將告退。”陳平恭敬地在馬車外說道。
陳平帶著那群士兵走了,我走下馬車,深秋季節,京城已經冷冷的,不光是天氣,這整個京城給我的都是一股冰冷的感覺。
“屬下見過小姐,房間已經收拾好,請小姐隨我來。”那驛館小吏低頭恭敬地引我上樓。
那小吏打開房門,我問道:“可有熱水沐浴?”小吏回過身,正看向我,似有驚艷,一直未答話,只是仍盯著我看。
“小姐問你話呢!”冷月有些不快地沖那小吏喊道。
“哦哦,有!有!我這就去讓人準備。”那小吏被冷月一驚,面帶窘色地答道,便慌忙下樓了。
我進了房間,剛看第一眼就定住了,是震驚,屋里的用具不是尋常的木質,而是竹質,床頭正對窗戶,墻上掛著了塵大師親筆謄寫的經文。這完全就是將我在清安侯府的閨房完全復制了過來。
“小姐,這...”冷月也被眼前的情景驚到了。
這些,究竟是巧合,還是誰精心安排的,但又會是誰對我如此了解。
“冷月,不用在意,去收拾收拾吧,既有人用心,我們便好好享受吧。”我舒了口氣對冷月說道。
入夜,我在榻上看書,聽到門外劉安低低的聲音,“小姐,今晚需警醒些。”“小叔叔,外面天涼,你進來,我有些話與你說。”我將書放在案幾上,起身接過冷月手中的披肩披上,劉安正推門進來,他仍舊是面無表情,這么多年,鮮少有看他笑過,“怎么也沒加件衣服,過來坐,冷月,再添些炭火。”劉安剛坐下便開口說道:“先前一路跟著我們的三批人,自我們入京,便沒了蹤影了。可是剛剛我巡查時發現,有人在盯視著驛館,今晚莫要熟睡,警醒些為好,外間我會安排侍衛守夜。”我聽劉安說完,喃喃道:“我此來京城早就有所準備了。”“冷月,好好保護小姐。”“屬下遵命。”冷月應道。劉安嘆了口氣便起身要出門。“小叔叔,爺爺最近身體如何?”我輕聲問道。“小姐請放心,侯爺有無花在照顧,雖仍臥床,但身體狀況已好了許多。”“那就好。”我稍稍舒了口氣。“對了,小姐,這是今天收到的二公子給小姐的書信,一天安頓下來竟忘了拿給小姐了,請小姐恕罪。”劉安自懷中掏出一封信交于我手中,“無妨無妨。”我接過信準備看。“那屬下先去巡查了。”“小叔叔,去添件衣裳,外面太涼。”我對著他囑咐道。“好。”劉安應著,便出了門去。
我打開信,是二哥最喜歡的檀木香,沁在紙中,聞著安寧許多,仍然是簡單的幾句話,“小妹,家中一切安好,你在京城萬事小心,凡事可與大哥商量。兄,朝初”。
我剛將書信收好,便聽到了外間的打斗聲,“小姐,外間侍衛發現了在驛館外徘徊監視我們的黑衣人,此時正打了起來。”冷月喚我,手中緊握著劍。“終于來了,冷月,陪我坐坐。”我倒了杯茶,“可是小姐...”冷月很緊張,我遞給她一杯茶,“不要擔心,主角很快就要出場了,七年了,他的手段還是一樣可笑。”“小姐,你是說,是七皇子?”冷月驚訝地看著我,我笑了笑,喝著新泡的茶,茶香很濃。
“表妹!不要怕!我來了!”房門被一腳踹開,一身紫色袍子,領口嵌著貂毛,面如冠玉,儼然一個貴公子,只是手中一把折扇,在這冷的發怵的天氣,有些突兀。這就是我的表哥,當今圣上最寵愛的兒子,七皇子,劉乾。四周突然安靜下來,只聽得折扇落地聲,臉上原本有模有樣的慌亂神情,此刻已經變為驚訝,“表...表妹...”劉乾結結巴巴的看著我。“表哥...你怎么來了?”我仍舊坐在桌前喝著茶,笑看著劉乾,冷月此時已經握劍立在一旁。劉乾被我這么一問,慢慢回過神來,臉上又掛上那幅不羈的笑,在我對面坐下,“多年不見,表妹真是越發美麗動人了。”他自己取了茶杯,倒了些茶水喝,“我聽說表妹已到京城,便立刻趕來了,正碰上有黑衣人在驛館外鬼鬼祟祟的,怕表妹受驚,我便命手下都解決了,你們這些侯府的侍衛究竟是做什么用的?!萬一小姐有什么差池,你們幾個腦袋都不頂用!”劉乾說著便朝外面的侍衛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