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辰聽說虞城許多衙役一干就是一輩子，而且地位也很低下。

了解了這些以后，高辰也顛覆對“威風凜凜”的官差的認知。所以不想毀壞張抃等人的前途。

“難道大兄又有從軍的意思了？”

秦伯盛詫異的向高辰問道。

“不，我還在等機會。我在尋找我人生中真正的知己和伯樂。”

高辰果斷的說道。

他來縣衙，可不單單是為了做一個司戶，也不是希望年底“試判”被郡中看上。

高辰對大唐的頂端政治不太了解。所以造成了他迷茫的心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參加科舉，還是等待流外官的“試判”，亦或者想辦法讓雎陽太守舉薦自己入京。

看似謝斐讓他做了司戶，但是很明顯，謝斐不是他的伯樂。

“宋城的折沖府好久沒有招募過士兵了。我聽說里面都是無賴子弟，都傳‘子弟當武官，父兄以為恥’。沒有人會入折沖府。”

秦伯盛向高辰回道。

“府兵早已崩壞，就差朝廷取消折沖府上下魚書。無兵、無武器、無錢財的府兵，五年之內必定會因大壞而被取消。今天下精兵猛將皆聚于西、北二邊，如果想要建立功名，就必須戎馬邊陲！”

高辰向眾人說到。

“我等皆跟隨大兄，大兄不去從軍，我們是萬不會去的。再說兄弟們家都在此，父母親戚皆在，即便是從軍，也要等到成丁以后。”

張抃表態道。

“我只是提個意見，讓眾兄弟有所準備。兄弟們的情誼，我心中感激。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幫眾兄弟出人頭地。事欲善其終，必先固其始。根本沒有一蹴而就的事情。”

高辰嘆了一口氣。

一群惡少年誓死追隨的模樣，讓高辰心中異樣。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高辰不再提從軍的事，甚至不再提衙門的事。

他本來從沒有想過從軍。但是今日之事，在他心中埋了一個種子。

隨后，張抃提議一起去喝酒吃飯，來慶祝高辰任司戶，慶祝他們走上正途。

盡管前途迷茫，他們都愿意跟著高辰走下去。

高辰前世常飲酒，但是適可而止，沒有一次喝醉過。

是日，大醉！

……

時間如流水，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

這期間，高辰在閑暇之余，回過兩次家，探望父親和三弟。

其余時間，都在所盡自己的職責。偶爾在放衙之后，和張抃、秦伯盛等人小聚一番。

司戶之法，司戶之事，司戶之律。高辰不恥下問，關于司戶的職責他用心去了解。

高辰與一眾佐吏，歸類虞城縣戶籍。

以每一個鄉為單位，男女老少也有分類。使虞城縣的戶籍更一目了然，深得縣尉趙興的夸贊。

值得一提的是，郡中正式任命高辰為虞城司戶。

雎陽長史聽聞高辰的事跡之后，親自寫信表彰高辰，稱贊高辰是少年英雄。

但是高辰得知雎陽長史謝雄乃是虞城令謝斐的兄長。

謝雄、謝斐都出自河南望族，固始謝氏。

這一日，高辰正坐在辦公之地翻查籍帳。

忽然間，他眉頭一皺，停頓下來。

“楊洪！”

高辰抬頭一喊。

“司戶叫我何事？”

楊洪趕緊起身，來到高辰身邊向高辰詢問道。

“我有一事不明，還請如實相告！”

高辰頭不抬的問道，雙目死死的盯著籍帳。

楊洪看著高辰手中的籍帳心中一突，還是一臉疑惑的道:“屬下知無不言！”

高辰僅僅來到戶曹一個月，但是他的責任心和認真的態度讓人難以置信。

司戶舊事，追溯數年，他都一點一點查看。

高辰的學問，高辰的算數能力，讓一眾佐吏匪夷所思。

許多事情，高辰都能夠舉一反三。佐吏們許久要算清的東西，高辰揮毫則靈。

并且高辰從來不擺官架子，以禮待人。

佐吏們都會怕高辰，因為高辰嚴肅的神態，才是最具有威嚴。

“黃冢鄉中有一鄉紳，為喬氏。喬氏家族龐大，縱觀虞城諸鄉，無一家鄉紳能居其右。其家老小十八口，奴婢三十人。喬氏有園宅地十八頃，桑田五十頃三十畝，露田約一百頃。近二百戶的田產僅憑一家老小十八人，奴婢三十人如何耕種？我想不明白！”

高辰怫然不悅的說道:“諸位事戶多年，難道此類疑點沒有發現嗎？”

唐代一頃為五十畝，一畝相當于后世將近九分地。

“我等刀筆小吏，生來愚鈍。司戶所言，當初也不曾細想。今提出，心有所悟。”

楊洪心如擂鼓，假裝自己從來不知道這件事情。

“莫要自貶。昔蕭何、曹參，也是刀筆小吏，不一樣封侯拜相？”

高辰語氣變得有些重，道:“前幾日，我查虞城往年戶口。從開元二十五年起，至天寶初。虞城人口不增反降，許多戶家莫名被除。現國家升平，這種現象怎么和當初的神龍年間一樣？”

這種語氣包含著質問。

“喬氏與縣令、縣丞以及諸曹吏都關系深厚。其常與縣令坐而論道。”

楊洪看了一眼含著慍色的高辰，趕緊低頭說道。

“縣令！”

說道此，高辰想到趙興告知他的話，“遇到事情，要掂量一下輕重。”

“我怕這么多良田荒廢掉，所以詢問一下，你和我提縣令、縣丞是什么意思？”

高辰明白楊洪的意思是黃冢鄉喬氏和縣令、縣丞有私交，提醒他不要去參和。

但是高辰若是查不清這件事情，心里難受。

這種職業所能，卻不能盡職盡責，有違初心。

楊洪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諸位跟我一起前往黃冢鄉，探查一番。”

高辰起身對眾佐吏說道。

前世的執著，他還是改變不了。

“司戶不要沖動。如果要去黃冢鄉，請向縣尉請示一番。”

楊洪勸阻道。

一眾佐吏也紛紛向高辰勸說。

“我身為縣司戶，探查籍帳戶口，乃分內之事。此等小事，難道還要勞煩縣尉？亦或者爾等要徇私枉法？”

高辰沉聲說道。

“不敢，不敢！”

眾佐吏皆唯唯諾諾。

高辰一揮袖，負手而出。

楊洪等五名佐吏面面相顧，只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