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五】這是回放之:二等兵的信4
- 與岸當面
- 溫水不夜侯
- 3881字
- 2018-12-05 20:05:00
再睜眼,發(fā)現(xiàn)是鄒起站到她的跟前,直接擋住了來風口。
他比她吃得更多,現(xiàn)在又為她擋住風,他感受到的寒冷一定比她更甚。
姚恩澹想把他拉到一個溫暖的地方。環(huán)顧四周,商場在馬路對面,得走好一段距離。
最近最溫暖的地方恐怕是緩緩停進站里的公交車。
但是,她自身的溫暖,來得比任何場所都近——姚恩澹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別人說她不矜持有什么關系,別人說她輕佻又有什么關系,此刻她就想拉住他。
怕鄒起會避開,這一抓,她就抓得很緊。
但她的力氣哪能跟鄒起比?他稍微一晃手,就脫離了她的鉗制。
姚恩澹還來不及失望,自己的手已經(jīng)被他反手抓住了。鄒起用他的雙手把她的包在中間,然后移到了他的唇邊。
姚恩澹的手背處傳來一陣柔軟又火熱的觸感。讓她忍不住全身酥麻——他低下眉眼,在她的手背上輕輕一吻,極度珍惜的樣子。
該怎么描述這種感覺呢?電視劇里才見過的一幕突如其來,卻又真實如斯。從來沒有人把她的手握在中間,從來沒有人親吻她的手,也從來沒有人對她擺過如此溫柔的態(tài)度。她盯著他,猜測他這個動作里包含了多少模仿的成分,然而看得越久,就越能看出他的真情流露。
姚恩澹掩飾地嘿嘿笑了一聲:“怎么你吃得比我多,手卻還是熱的?”
她不知道男女體質(zhì)不一樣么?況且就算方才他替她吃的不是清補涼而是千年寒冰,也澆不息他心中的火熱。他的心是熱的,手怎么會冷?鄒起嘆息一聲,“知道吃完會冷會不舒服,你何必貪戀那一口美味?”
鄒起,你不知道,我不是非吃不可。但就是因為你在身邊,所以我想知道如果我覺得冷,你會不會溫暖我,如果我覺得不舒服,你會不會照顧我——如果你明知道我欺騙過你,你還會不會喜歡我。
“你沒發(fā)現(xiàn)嗎,認識我之后,你好像不是那個一心向?qū)W的白面書生了。”
鄒起笑:“我本來就不是。”
他有喜怒哀樂,有七情六欲,他也是愛恨分明的人。姚恩澹的到來,只是讓他釋放而已,并非讓他改變。
鄒起頓了頓,將與她十指相扣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上來,松開轉(zhuǎn)而覆蓋住她的手背,將她的手心貼在自己心臟的位置,看著她的眼睛:“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姚兒,如果我將來越來越優(yōu)秀,那都是因為你。如果我將來狼狽可悲,那全是我自己不爭氣。”
像是有什么鈍器重重砸向了姚恩澹的腦袋和胸口,嘭的一聲悶響,她只覺得渾身都疼得厲害——他確實愛著她,而且不是因為她漂亮,不是因為她特別,也不是因為她魅惑。是命中注定的無法言傳的緣由,他寧愿高捧起她也要自己擔當一切艱難困苦和錯誤。
姚恩澹的心情極好,雙手被鄒起完全包住了,卻還不安分,細細的手指在他的掌心里不斷畫圈圈。
鄒起被她撓得癢癢的,于是拍了拍她的手背,要她安靜一些。“剛才你一直在觀察清補涼。為什么?”
已經(jīng)遠離了小店,姚恩澹可以放心大膽地說了:“我想偷師呀。回頭告訴我媽媽這都是怎么做的,她開著酒店呢。”
鄒起就忍不住想起去她家吃飯那次,她媽媽告訴他說滿桌的飯菜都是姚恩澹的功勞時,她滿臉的驚訝和尷尬。他的胸腔里響起一陣笑聲。
那天姚恩澹的媽媽下班后給她回電話,無奈女兒的號碼一直沒打通。心急如焚的她以為女兒出了什么事,急得想報警。到了下半夜,入住賓館的姚恩澹給手機充上電,電話接通,她的心這才定下來。
得知鄒起已找到她,原本催著姚恩澹趕緊回來的媽媽馬上就換了態(tài)度,很大氣地囑咐她:“別掛念我,想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不過,海南有啥可以買給我的不?”
姚恩澹忍不住怪叫起來:“媽媽,你這到底是要我掛念你,還是不要掛念你啊?”
吃完清補涼,回來的路上,鄒起決定第二天就回成水市。
但是姚恩澹像個小孩一樣,雙腿分開站在路邊,雙手環(huán)胸,一臉抗拒的樣子:“我不想回去。”
在海南她還能做做夢,享受一下跟他獨處的美好,回成水市就相當于回到了現(xiàn)實,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不順心不如意。
“很快就春節(jié)了,我們得回去過年。”
“你回去過吧,我家也沒有過年的氣氛。”
“姚兒,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得跟我一起回去,而且是同一班次,坐我旁邊。”
好像除了跟他回去之外,姚恩澹沒有第二個辦法。媽媽匯給她的錢,是直接打在鄒起的賬戶里的,她身無分文。
雖然不情不愿,但從來沒有哪一次旅行比這一次有意義,也從來沒有哪一次回程比這一次快樂。第一次有人全程幫她拉行李,第一次在飛機上睡覺時有肩膀可以依靠,第一次體會回家的時候有人相伴。
去往機場時,鄒起將她那整整一箱椰子扛在肩頭,另一只手還提著各種特產(chǎn),大冬天逼出一身汗,卻一聲累也不曾喊給她聽。走向登機口時,她跟在他后面走,推著她的行李箱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撞他的小腿,他有些踉蹌,卻對她不閃不避,回過頭來與開心的她對望,然后相視而笑。那種感覺如此微妙,又如此美妙。姚恩澹覺得他和她都是享受那種感覺的——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契合感覺。
一直到飛機降落在成水市的大地,他們回到好景小區(qū)。
全成水市都做好了迎接新年的準備,好景小區(qū)里家家戶戶都張燈結(jié)彩,一片歡騰。就連東門的保安亭門口都貼上了春聯(lián),兩邊高高掛起了紅燈籠。
姚恩澹遠遠就看見陶博卉站在燈籠下面。
紅燈籠里的燈泡亮著,紅色的燈光投射到站在下面的陶博卉身上,使得她像極了一支人形蠟燭,既美,又夢幻。
姚恩澹感覺到鄒起的腳步明顯一滯。
雖然上次的相會,使得她與陶博卉的友情已破裂,但這次去海南,她還是給陶博卉準備了禮物,那是一個用椰子樹干做出的高筒盒子,很精致很漂亮,幾乎占了她半個行李箱的位置。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有機會送給陶博卉,但準備上了總是沒錯的。
陶博卉看到他們并肩出現(xiàn),臉上一絲高興也無。她直直地盯著鄒起,有些咬牙切齒:“原來前天你失約,是去找她了?”
仿佛一道閃電劈來,姚恩澹想起錢包丟失那天,她給陶博卉打過電話。當時陶博卉說準備出去跟朋友吃飯,原來她的“朋友”就是鄒起。
姚恩澹有些心灰意冷,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鄒起察覺到了,也跟著她后退了一步。他看著陶博卉,聲音雖輕,卻很清晰:“對。”
紅蠟燭般的陶博卉站在那里,臉色頓時灰白。她看著鄒起,有些不可置信的樣子:“鄒起,她為何接近你,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
考試結(jié)束的第一天姚恩澹去找陶博卉,也是在那天,陶博卉發(fā)短信給鄒起說她是故意用自行車去撞的他。之后她離開成水市去海南,丟身份證,然后是鄒起親自到海南接人。
她離開的時候沒有解釋,鄒起來接她的時候,她同樣沒有解釋。而他,仿佛根本沒有收到過那個短信似的,根本也是問也沒有問。
于是姚恩澹由原來的忐忑難堪變得坦然自在,以為這些事情都不存在。
“不在意。”鄒起說,“不過我一直記得那天的遇見。”
一時間,姚恩澹有點無法理會鄒起的意思——那到底是在意還是不在意?被車撞,雖然人沒事,但正常人都不會那么健忘,更何況他在已知曉她本故意為之的情況下。她看向鄒起,發(fā)現(xiàn)鄒起也正在看著她,眼眸里閃著幽幽的光。
姚恩澹看不穿他是在怪她,還是單純的只是看著她,抑或是眼神中另有含義。直看得她如芒在背,令她無法有心安的感覺。
干脆移開視線不再看他。
姚恩澹這個回避的眼神,頓時讓鄒起心起悵然,眼中那兩注幽幽的光倏而深邃專注,仿佛世間萬物皆不存在,只等她抬頭瞧見他眼中的迫切。
不開口問,不代表他不想知道答案。
然而偏偏在陶博卉看來,鄒起追隨姚恩澹去了一趟海南回來,間隙消除了,他更深情,而她含羞帶怯。
她說她想追鄒起的時候,姚恩澹還假惺惺地勸她說高三了,學業(yè)為重,如今呢,她都做了什么?!
陶博卉看向鄒起,眼里已有了哀怨的霧氣:“鄒起,除了她,你就一點不會考慮到別人的感受?”
鄒起的視線從姚恩澹身上收回,看著陶博卉,淡淡回道:“會考慮。但可能無法考慮周全。”
“那你還不如不考慮。”陶博卉忍住眼中的淚,“所以你前天完全可以不告而別,不必在途中發(fā)短信給我說抱歉不能赴約,現(xiàn)在你跟她一起回來了,你也完全可以在不跟我分手的情況下再交往一個。”
姚恩澹聽在耳里,只覺得仿佛有一陣響雷從自己的心尖上轟炸而過,一瞬間,冰層在自己的周遭嚴嚴封起。那立在身側(cè)的鄒起仿佛與自己有千山萬水之遙。
但她把腦袋偏了一偏,洶涌的心潮馬上平定下來了。
感覺到姚恩澹的氣壓一下子降低,鄒起馬上放下一直抱在身前的椰子,看向陶博卉,眼神不再淡如水,而是又驚又慍:“陶同學請自重!”
“最該自重的是她。”陶博卉呵呵笑了一聲,似乎對姚恩澹的反應很滿意:“你是倒是對她情深義重,可是她對你,也是如此嗎?”
“到底是不是,問嘛,是問不出來的。”姚恩澹彎下腰,伸手去抬被鄒起放在腳邊的椰子,慢悠悠地出聲,“想知道的人心里有數(shù)就好了。”
這一整箱的椰子,不是一般的沉。姚恩澹沒有正確估算椰子的重量,想用力抬起反而被那箱椰子拉得往下一震,差點整張臉都貼到箱子上。
鄒起連忙拉起她:“別動,我來。”
“不用。”姚恩澹不動聲色地拂開他的手,調(diào)整姿勢,一踉蹌,一整箱椰子已被她雙手合抱了起來,擱在肚子上。一張被燈籠映紅的臉面無表情。
她又不是哪個嬌滴滴的公主,她是怪力女孩。姚恩澹一鼓作氣,抱著那箱椰子三步兩步奔到保安亭,再也支撐不住,彎腰迅速把椰子放到地面上。她拍了拍箱體,對保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阿叔,我暫時放這里,晚點再過來取。”
鄒起也想不到姚恩澹真能抬走這一箱子的椰子,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能追在她身側(cè),伸開雙手護在箱子底下,以防姚恩澹體力不支松開箱子而砸到她的腳。
陶博卉的臉色更加難看。
“好了,你家往那個方向走,我家在這個方向,接下來我們不順路了,謝謝你送我到這里。”姚恩澹拍了拍手,拍走手上的塵,看向鄒起:“送送你的正牌女朋友吧。”
鄒起的眼睛一瞪,居然有點氣鼓鼓的:“我不送。”
剛說完,他馬上又補了一句:“什么時候來的正牌女朋友。”
姚恩澹裝作詫異無辜:“什么時候來的不知道,估計等了好一會兒了吧。”
鄒起的眼睛又是一瞪,說他是氣鼓鼓,不如說是急赤白臉:“姚恩澹,你不要說話了。”
不說就不說,留給你們倆說。姚恩澹甩手就往家里走,鄒起攔都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