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四】這是回放之:孤品3
- 與岸當面
- 溫水不夜侯
- 3898字
- 2018-11-28 20:05:00
談完這些,他們開始談他們小時候各自發生了什么趣事,捉弄過什么人,怎么惹自己的爸媽生氣。微笑的鄒起和嬌笑的陶博卉,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賞心悅目。
鄒起笑看著陶博卉:“姚恩澹不是跟你一起長大的嗎,她小時候一定做過不少壞事吧?”
“不,姚恩澹是個乖小孩。”陶博卉皺著鼻子笑著,看了姚恩澹一眼,突兀地問鄒起:“你有沒有女朋友?”
鄒起的笑容僵在臉上。
追過陶博卉的男生有很多,大多數也很優秀和帥氣,可她統統不屑一顧。姚恩澹能感覺到,此刻的陶博卉與以往不一樣,正渾身散發一種奇怪的氣場。
而鄒起,不是沒有人喜歡,而是從來沒有人敢公開追他。一路求學過來,鄒起所處的環境和所接觸的人,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女孩子們要么漂亮要么優秀,絕不平凡。往往越是優秀的人越驕傲,她們只能在校園里制造幾次偶遇,最多偷偷把情書塞到他的書桌里。沒有人敢正眼看過他。
可是姚恩澹什么名分也沒有給他,就已經對他又親又抱了。
鄒起從未見過陶博卉,但聰明如他,怎會感覺不到陶博卉的異常?如今一句話,更是使得這一切昭然若揭。
但鄒起也僅僅僵了一秒鐘。他飄然看過姚恩澹一眼,對陶博卉淡淡一笑:“也許很快就有了。”
這句話實在是令人尋味。在姚恩澹聽來,這個可能很快就出現的女朋友可能就是自己。同樣的,同時聽到這句話的陶博卉,完全可以認為這個人,就是陶博卉自己。
陶博卉問,“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
隔著一張桌子,有人突然狠命踩了姚恩澹一腳。真是一點都不惜力。
今天的姚恩澹覺得鄒起真是賣弄得過分,好像一只外表光鮮亮麗的鳥,有華麗的窩還不夠,有洋洋盈耳的嗓子還不夠,還要把自己開了膛破了肚——是不是要把你肚里幾條筋幾根骨都要裝在玉盤里呈上來給供人觀賞引人贊嘆啊?
而在于今日的鄒起,區別于平日的低調沉默,第一次見到姚恩澹的朋友,不知道哪種心理作祟,他想掙點面子,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擺出來。此刻明顯看上眼了的不是姚恩澹,而是陶博卉——錯了,全錯了。
他啞然失笑,方才那種熱乎勁已經全然冷下來。
姚恩澹吃痛地抽開腳,怒氣沖沖地抬頭,看見用餐完畢的鄒起拿起一方紙巾,輕輕擦了擦他那干凈的嘴角,一副北窗高臥的姿態,沒看見她剜人的眼神似的,慢吞吞地說:“我還沒想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樣的女孩。”
鄒起很聰明,當他帶著這樣微斂而坦然的笑意,直直地看著對面那個臉色發紅的女孩時,一點也不尖銳唐突,將距離感表現得點到為止。這樣的表現,一方面能阻止動心者告白,一方面又不暴露他的心上人。如此功力,如果不是從花心的經驗中得來,那就是平時拒絕人拒絕得多了。
然而,都不是。鄒起從來沒有拒絕過別人,同樣也沒有接受過。
而陶博卉也不傻,她知道,跟給她的坦然眼神不同,鄒起頻頻看向姚恩澹時,烏黑晶亮的雙眸中深藏情意。深得讓旁人心碎。
那晚臨睡之前,陶博卉從被窩里捅了捅姚恩澹的背:“姚恩澹,你實話告訴我,你喜不喜歡鄒起?”
“喜歡。”
“喜歡?”陶博卉沒想到姚恩澹沒有一絲猶豫,就那么漫不經心回答。好像這個敏感的問題在她心中已經過了幾百遍,又好像她正等她把問題問出口。
“你不是也感覺他不錯嗎?”姚恩澹如鯁在喉,一句“你不是也喜歡嗎”怎么也問不出口。
陶博卉打電話來說要見面的時候——陶博卉是老朋友,已經很久沒有見,這次沒有理由不見。鄒起是新朋友,已經早約好了今天見,也沒有理由爽約。既然都是朋友,那不如同時見——答應陶博卉的當時,姚恩澹根本沒有想過會有陶博卉喜歡上鄒起的可能。
“怎么辦?姚兒。”陶博卉從背后抱住姚恩澹,有點憂傷的樣子:“我覺得我跟他的共同點好多。可是他好像更喜歡你一點。”
姚恩澹掰開陶博卉的手,翻了個身,正對著陶博卉:“你跟他不合適。”
“什么叫我跟他不合適?”陶博卉的反應猶如被一直踩到尾巴的貓一般激烈:“難道你們合適?”
姚恩澹不說話。陶博卉和鄒起不合適嗎?好像沒有什么不合適,明明看起來合適得很。倒是她和鄒起,南轅北轍。
“我要追他。”陶博卉看著姚恩澹。
姚恩澹的心一顫,沒來由覺得一陣寒冷:“你可以等高考完了再說,現在已經高三了。”
“我并不覺得追他會影響學習。”陶博卉硬邦邦地說,“他的目標是H大,我也是。我跟他可以一起學習一起進步。而你,你只會拉他后腿。”
他家境殷實,衣食無憂。他是家里的獨生子,但沒有公子哥的壞脾氣。他學習好,品德優良。如果沒有人改變他的方向,沒有人摧毀他的信仰,他將前途無量。他配得上這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姚恩澹想起他溫暖的胸膛和溫和的眼神,覺得心里有個地方正在塌陷。陶博卉的話,真是當頭棒喝。她低著頭,不說話。
陶博卉說:“姚恩澹,說話。”
但是姚恩澹依然低著頭,不發一語。
陶博卉一個翻身從床上下來,光腳站到地板上:“姚恩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愿剝奪你的幸福。可是你不覺得兩個人在一起,要一起進步才是般配?除了墮落,你能給他什么?”
“我能給他什么,重要嗎?”姚恩澹抬起頭,淡淡回望:“他喜歡的人是我,你不是也看出來了?”
姚恩澹動輒對自己的母親頤指氣使,動輒對陌生人疏離尖銳,但她從來沒有在陶博卉面前表現得這么冷酷過。陶博卉喜歡上鄒起,這事情已經足夠讓她難過,而此刻最好的朋友分明是要撕爛她的心啊。
陶博卉家有一整棟自建房,用來出租給住戶,周雅雅就在這這棟樓上生下姚恩澹的。之后不久,陶博卉出生。那段時間,這棟出租樓每天門庭若市,人們提著水果和各類營養品,紛紛到陶家道喜。然而沒有一個人上樓來,給剛生下小女虛弱得下不了床的周雅雅送一餐飯,遞一杯水。
每個來到這棟出租屋的人都夸贊小陶博卉一出生就美麗驚人,沒有人知道姚恩澹出生時是什么樣子。
哺乳期還沒結束,周雅雅就開始出去工作。因為沒有人照顧,周雅雅每天都把姚恩澹背在背上,帶出去工作。后來,周雅雅的工作慢慢有起色,業績好的時候能請價格高昂的保姆來照看姚恩澹,業績不好的時候換請普通的保姆,偶爾也會把她寄在房東家。
寄放在房東家的時候,房東家的女兒——陶博卉在屋里玩布娃娃,姚恩澹在門口看人來人往。陶博卉會趁自己母親不在家的時候把姚恩澹邀請進屋里玩,掏出自己的零食給姚恩澹吃,也會把自己的小人書分享給姚恩澹看。后來陶博卉開始每天練習彈鋼琴。陶博卉學會的每一首曲子,姚恩澹都記得曲譜。
“姚兒,你最喜歡哪一首曲子?我彈給你聽呀。”
“你彈的每一首我都喜歡。”
“我最喜歡《世界之巔》。彈給你聽,好嗎?”
“好。”
一直到后來姚恩澹對《世界之巔》的曲譜倒背如流,別人只要按下第二個鋼琴鍵,她就能判斷彈的就是它。
只是縱然已如此熟悉,姚恩澹一次也沒碰過鋼琴。陶博卉說:“姚兒,你的手指太短,彈鋼琴的局限性太大,不如花時間去做更適合的事情。”
關于鋼琴,姚恩澹最適合做的事情,就是幫陶博卉打開曲譜,合上曲譜,放好曲譜,擦拭和保養鋼琴。
初中的時候,周雅雅已經很有錢,帶著姚恩澹結束了在出租屋的生活,兩人搬到了好景小區。搬家第一天,媽媽就問她:“姚兒,你需要鋼琴嗎?媽媽給你買。”姚恩澹搖頭:“不需要。”買了又如何?她又不喜歡練。
姚恩澹被送進A城的貴族中學。陶博卉去了就近的中學,兩人偶爾一起過周末。周末的晚上,姚恩澹躺在床上玩掌機,疊俄羅斯方塊,玩的不亦樂乎,陶博卉卻在書桌前伏案疾書。陶博卉總是在做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想起她來,拿作業本狠狠摔打在她的屁股上:“還玩?!不是說玩半個小時嗎?快起來看書!”于是姚恩澹不情不愿地爬起來,書沒看一會兒,又偷偷玩起了游戲。
高一,陶博卉有時還是到她家過周末,卻不再用書本摔打她的屁股,都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看她這年紀的德行,簡直可以看到她十八代之后了——陶博卉說已經放棄拯救她了。陶博卉會在做完作業熄燈睡覺的時候,從被窩里伸出手來撓她胳肢窩,逗得她笑得幾乎斷氣。好不容易逮著反擊的機會,趕緊爬起來也撓回去。最后發展成了抱著枕頭各自為戰,一邊還嚯嚯叫出聲為自己助陣,打得難解難分。
再后來,陶博卉開始跟她說一些小秘密,比如學校里那些“討厭”的男生會用各種手段來追她了。姚恩澹不無羨慕:“都沒有人追我呢。要是哪個男生對我也這么‘討厭’就好了,我跑也不跑,搬個凳子坐在路口等他來。”陶博卉被逗得哈哈大笑,她拉著她的短發:“其實你長得很美,如果脾氣好點,頭發長點,學習好點……”姚恩澹便打斷她:“那不我就變成你了嗎?”
為什么能成為朋友?她跟陶博卉是絕對不一樣的。陶博卉是個循規蹈矩的好學生。姚恩澹曾很認真地想過這個問題。一開始的時候可能是因為兩個人的家離得近,一起玩的比較多,而性格、家境、學習的好壞不是小孩子看重的社會因素,玩得開心就是朋友。長大了,在原本的感情上,加上兩個人出自單親家庭這個值得讓人惺惺相惜的因素,所以兩人從未覺得做朋友有什么不妥吧。
即將升入高三,所有的備考生都準備進入沖刺階段——除了姚恩澹。陶博卉參加了加強班的訓練,暑假里依然有做不完的功課,每天早上要把昨天晚上做好的作業拿到班上給老師審閱修改和解析,她不再時常來找她。于是她白天騎著自行車繞遍整座A城,晚上溜進烏煙瘴氣的網吧大肆玩游戲。即便如此,姚恩澹也沒覺得不聯系感情就會疏淡。
陶博卉說她是最好的朋友,然而對姚恩澹來說,陶博卉是她唯一的朋友。
“我倒不記得鄒起什么時候開口說他喜歡的女孩就是你。”陶博卉好像忘了自己一分鐘前才說過鄒起喜歡姚恩澹多一點的話,怒極反笑:“以前我沒看出來你原來這么自信啊。”
“陶博卉,有吵架的必要嗎?”姚恩澹皺起眉頭,“我是搶了你的心上人,還是破壞了你們的感情?”
是她認識鄒起在先,真有動情,也是她與鄒起互有傾心,何以陶博卉如此理所當然認為她理虧?退一步講,就算是她理虧,陶博卉有必要一下子反應這么劇烈嗎?真是多年的朋友都抵不過一個男孩子?
陶博卉一下子面紅耳赤,愣了一下,從床上站起來:“那就公平競爭。”
她換掉睡衣,從姚恩澹家里走出去的時候也沒忘記帶上姚恩澹送的披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