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妹妹想要知道的都知道了。妹妹能不能也回答我一個問題?”段靜道。
“姐姐想知道什么?”林玉竹表示段靜不用客氣。
“就算你得知了秦湫那邊的故事,也沒理由知道這背后的人就是我。我可沒有以真身現在秦湫面前。妹妹是怎么猜到這幕后之人就是我的。我自信在你和羅平的面前,這戲可都是演足了的,不應該有馬腳露出來。”
“其實姐姐這一直扮可憐的法子確實很好,我從未懷疑過姐姐。只是有一點,當這秦湫提到了魅幽花的時候,我便疑惑到姐姐身上了。當然沒有證據也不能十分篤定。所以嘛,我也只能演了一出戲來看看姐姐的反應?可惜姐姐所作的一切,證明了自己就是幕后之人。”
“你是說,我把羅平與你的前世講給你的時候你就是在演戲?”段靜眼皮向上一抬,頗為詫異。
“姐姐自信演技過關,我這有樣學樣的,學的也不差吧?”林玉竹抿嘴笑道。
“你,”段靜吃驚到了極點,唯有發笑,“你竟然不相信我給你看的羅平以前的所作所為?”
“不,”林玉竹道,“我知道你給我看的都是真的。這也是你的高明之處,九分的真話摻上一分的心機假話,最容易迷惑人心了。”
“那你為什么,”段靜不解,“為什么能這般的平靜?難道你真是愛羅平愛到可以忘記一切,打算與他重新開始了?”
“怎么會了?”林玉竹依然微笑,表示否認。
“那妹妹這行為可真讓人一頭霧水了。”
“很簡單啊,姐姐給我看的東西是掐頭去尾后撿得最能為姐姐所用的。而我,經過歷練后看到了完整的前世!”
“啊!”段靜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巴。
“說了前世既然是我的,姐姐通過《青闕密錄》又能知道多少,能有我知道的清楚,知道的多嗎?但若是換作沒有開悟的我上當那是肯定的,只能說姐姐的計策很是高明。”
“可不還是失敗了?”段靜有些失落。
“哼。”林玉竹冷哼,“我是不會讓自己的感情成為別人利用的工具的!到是姐姐,仇恨之深竟是超出了我的預料,連用萬神醫冒充青闕道士的事都安排了,可見你從來沒有真正地原諒過誰。”
“這樣不對嗎?”
“對不對我不敢枉下定論,只是覺得姐姐多少有些不值而已?”
“何來不值?”
“以姐姐所見,秦湫的這一世過得并不好,將來還不知道會是個什么樣的結果?姐姐這一插手,反倒把自己與他送做了一堆。只怕秦湫所受的果會因為姐姐而有所改變。姐姐本事置身事外,靜靜看著秦湫走什么果便可,只要修成仙體,這秦湫不管去了哪里,姐姐都是能找到的。可如今,姐姐這前途……”
“娘,”錢景從這時也開口了,“我也是這么認為的。我們只要看著那人受果報就行了,這一下,反到把自己又與他扯在了一起,真的很穢氣。”
段靜摸摸兒子的頭,道:“除了仙姑的死,我沒什么好后悔的。妹妹這話,是打算要處置我了?”
“我哪有那個本事。只是把這事上書到了城隍廟里,自會有人來收姐姐的和秦湫送到該去的地方。”
“妹妹到是會討巧。”
“姐姐難道認為我應該像你把你弄個魂飛魄散才好?”林玉竹問。
段靜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林玉竹,說道:“罷了,我知道早晚都會到這一步的。縱是躲過百年,該來的還是會來的。只是景從拜托給妹妹了。他先前因為想要提醒你我的陰謀,還被我罵了,想來不會牽扯到我這些事里頭了?”
“姐姐放心,我會照顧好景從的。”林玉竹伸手摸了摸錢景從的小腦袋瓜。
段靜又四處走著看了看,“這苦螢客棧也一并交給妹妹你了。我沒能完成上蒼的考題,有負仙姑的教誨。唉!今后,就全靠妹妹了。你能力如此強,我便沒什么好擔心的了。”
門外忽然有人聲傳來。
“奉命來帶擾亂人間的秦湫和段靜!”
林玉竹才想開口,段靜卻搶先了一步,向外高聲回答。
“上差請進!段靜在此!”
兩個身著黑衣,面色嚴肅的人跨過門檻,進到屋內。
“你是段靜?”其中一人發問。
“我是。”段靜向前一步,站到二人面前。“上差不須用枷鎖,我跟你們走就是了。”
“嗯。”兩個黑衣人齊齊點了一下頭,又發問,“秦湫何在?”
林玉竹取出荷包,雙手奉上。
“這里面便是秦湫。”
一個黑衣人接過荷包,眼中白光一閃,偏頭對另一人道,“沒錯了。”
“既然人已齊了,我們便不久留,告辭了。”
兩人轉身便要離開。
“等一下,我有一個問題。”林玉竹陪上笑臉,“可以問嗎?”
黑衣人低聲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人帶著段靜到了門外,另一個留在了原地。
“問吧。能說的我自然會說。”
“也沒別的,我就是好奇,這秦湫和靜姐姐以后會怎么樣?”林玉竹不僅是自己好奇,也想替錢景從問一問。
黑衣人面無表情,“具體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們倆個來世會成為一對夫妻。”
“夫妻?!”林玉竹和錢景從同是驚叫出聲。“他們不是死對頭嗎?”
“秦湫最恨的是段靜,就一直把段靜記在了心里,段靜亦然。不管是因何原因,是恨也好,是愛也罷,他們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對方。既然滿心滿眼的都是對方,當然就排除了其他的所有人,如磁石一般牢牢地黏在一起了。這樣子,當然就會成為夫妻,對一男一女來說還有什么關系比夫妻關系更緊密了?這并非我們的判決,而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他們自己選擇了心里除了對方就沒別人的,老天爺當然會尊重他們的選擇了。簡單地說,他們心里種了只有對方的因,就得接受與對方緊密糾纏的果。不用別人動手,他們心里的恨就把他們牢牢綁在了一起。”黑衣人聲音冷冰冰的,但解釋得還算清楚。
“那我娘豈不是又會被害死一次?”錢景從著急地問。
“那也未必。終是秦湫起心不良在先,欠你娘的多。說不好,他會是個怕老婆的,時不時被你娘揍得滿頭包了。誰知道了。”
“啊?”林玉竹和錢景從又一起驚得大張口。
“好了。要是沒有別的問題。我該走了。”
黑衣人不再理會林玉竹和錢景從,大步離開了房間。
“上差慢走。”林玉竹心里想到了一些事情,有所觸動,失神地喃喃念了一句。
“林姐姐。”錢景從道:“我能做什么?”
“等你娘了了果,你還是可以去度她的。不過,你要好好修行才行。”林玉竹微笑著說。
“我會的。”錢景從重重地點了下頭。
“現在我在外面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先替我守幾天這客棧吧。”林玉竹道。
“姐姐放心。”錢景從拿出一把銅鑰匙交到林玉竹手上,“這是苦螢客棧的鑰匙,姐姐拿著它,就可以隨時進到這里來了。”
林玉竹接過鑰匙,緊緊握在手心,感覺肩頭上忽然沉甸甸的……
……………………………………
林玉竹和羅平交替著把有關段靜的事情講了一遍。
當然只是講了能講的,兩人的前塵恩怨、青闕道士對秦家的所作所為、古先生與秦少原真實關系之類的一些不能讓秦少均知道的都沒有提起,或是有些不便詳說的皆簡單一句就略過了。
“大哥哥,事情的真相就是這樣子的。秦家所有的一切遭遇皆出自于段靜的這個復仇的謊言。如今,段靜已被帶走,這些恩怨也應該就此停止了。我本想送封信回去,沒想到反是先接到了大哥哥的家書。可惜了干媽,竟然因為一個謊言而已沒了命。”林玉竹神情暗淡,小心翼翼地對秦少均說道。
秦少均先是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繼而抬起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妹子不用這般小心,這不是仙姑的錯。反而是仙姑的死,我雖是一早就知道了卻不敢對妹子言明。未承想,還是妹子替我們秦家弄明了真正的真相。我實在慚愧。不管怎么說仙姑都是父親……,妹子若是要恨我秦家,我也無話可說。嬸嬸性情剛烈,走到這一步或許是必然……,但我一定不負嬸嬸所托……”
說不恨秦昂嗎?林玉竹感覺不是。要說真要恨到毀了秦家嗎?也不是。林玉竹知道,要是換成姑姑林三姑,一樣會選擇把段靜送走,不讓這悲劇再繼續下去了。
但要立刻說出原諒了秦昂,林玉竹還是很猶豫的。琢磨了半天,才道:“大哥哥言重了,現在最緊要的是讓秦管家住手,不要在這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牽扯更多的無辜之人進來了。”
說完看向秦少原,卻見秦少原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簡直就是一塊定格了的石雕像。
同樣驚得呆住的還有古先生,不過,到底不是秦家的人,恢復起來很快。
“師弟,這、這,都是真的?”古先生問羅平道。
“是的,師兄。”羅平道。
“唉!沒想到這事情竟然牽扯到這么久遠,真是好厲害的錢家小夫人啊!”
古先生感嘆了一句。心下想道:這么看來寶藏什么的鐵定飛走了。但仔細想想于自己來說,到沒什么損失,有師弟在,應該隱瞞的自會隱瞞。今后還是可以在秦少均身上繼續撈好處的。只是這錢家小夫人段靜的心機和手段真真是讓人漲了見識了!
秦少原還在石像狀態之中,他可不是古先生,僅僅吃驚一下段靜的心機感嘆一下段靜的手段就可以了。
“秦管家,”林玉竹道:“我保證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這都是段靜報復秦家的陰謀,你和秦伯伯都受騙了。我不想評價你們的所作所為,只是想把事情講清楚。請你罷手,不要再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謊言做更多錯事,殘害更多的無辜生命了。”
“哈!”
林玉竹的話讓秦少原終于有了反應。
“哈哈!”
秦少原的聲音聽不出哭還是笑,怪異以極。
“錯了?錯了?怎么會了?老爺怎么會錯?老爺不可能會錯的!”
“我說過了……”
林玉竹還想要解釋,秦少均搶在她前面說話了。
“怎么不會錯?林家妹妹說得如此清楚,就是那個段靜的陰謀。你也不想想,又不是天下大亂的世道,這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平白的怎么就會被翻過來了?我們一個小小的秦家算什么?這不是拿雞蛋往石頭上碰是什么?那段靜就是安排了一條讓秦家全家死掉的道路,而你不但踏上了這條路,還一路狂奔,生怕我們死得不夠徹底!”
“是嗎?!”
秦少原被秦少均的話刺激到了,聲調一下子高了起來。
“對!我是錯了!信了那女人的鬼話!但你了?大少爺!不過死了個女人,你就灰心了,對萬事萬物都不在意了,得過且過了!沒有了讓秦家壯大發展的雄心了!若不是這樣,我何必拉二太太下水來刺激你!”
“你在說什么?大哥哥哪里有不管秦家?”林玉竹替秦少均辯解道,“秦家已經是大富了,所謂盛極必衰,能這樣平衡著已很不錯了。”
“妹子,他是不能接受現實才這般發瘋的,不攀上一個我,他該如何自圓自己所做的一切。”秦少均對秦少原還是很了解的。
“你胡說,我沒錯。我所做的都是為了秦家。”
秦少原嘴雖硬,但他的眼神已出賣了他的心思。在心底,他已經相信了林玉竹的話,沒有懷疑。
“少原,”秦少均沉吟良久,心痛地說道:“好在事情還沒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如今還有挽回的余地,只要你肯回頭,你還是秦管家。”
“怎么挽回?”秦少原垂著腦袋,喃喃發問。
“這次押你出來就是為了把你手下那群惡徒全都招出來,借王捕頭這官差的手來個一網打盡,再安個打劫秦家土匪的名聲便過去了。縱然暴出周貴有不臣之心,也只在他一人身上。你的事除了我們這幾人是沒人知道的。只要你以后安分守己,這一切便都過去了。”
既然都是段靜的陰謀,秦少原要能幡然悔悟,秦少均還是愿意留他一條命的。反正,沒了周貴這幫手下人,沒了秦家的財富,秦少原一個人也做不了什么。
“大少爺還真是位心慈的菩薩啊!我都做到這一步了,你還能保我一條性命。我真是太感動了。”秦少原歪頭斜著眼看了秦少均一眼。
“少原,我們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與別人不同。如果你不一心要鉆到死角去,有多少事都可以商量。”
“不用了。”
秦少原一口回絕了秦少均的善意,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用一種不帶任何情感,死灰一般的眼神環視一周,把在場的所有人掃了一遍。
“我不用別人可憐。跟著老爺走上這條路的時候就預備著有這么一天了。只是怎么都沒想到,原來竟是一場空。呵呵……,一場空……”
秦少原又哭又笑了一陣子,趁人不注意,快速把一樣東西塞進了嘴里……
立刻,嘴角便流出了烏黑的血液……
“少原!”
在秦少均的驚叫聲中,秦少原直直地倒了下去,七竅流血斷了氣……,只是那雙眼睛到死也沒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