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對外市場提供者問題研究
- 馮永琦
- 11662字
- 2019-06-28 22:39:04
第一節 中國作為東亞市場提供者地位的變化歷程
一 中國作為東亞市場提供者地位的現狀概述
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在為東亞地區提供市場方面的作用越來越突出。從總體來看,1990年,中國對東亞其他經濟體的市場提供指數僅為4.49;之后逐年上升,2003年超過了日本對東亞其他經濟體的市場提供指數,達到14.1; 2007年超過了美國對東亞其他經濟體的市場提供指數,達到18.3; 2015年進一步上升到20.99,而同年日本和美國對東亞其他經濟體的市場提供指數分別為7.0和17.7。雖然總體上看,中國對東亞其他經濟體的市場提供指數已超過日本和美國,但是從不同類型產品來看,中國對東亞其他經濟體的不同類型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如何呢?
(一)中國是東亞最大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者
從圖2-1可以看出,1990年,中國從東亞地區進口的初級產品占該地區初級產品總出口的比重,即中國對東亞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僅為2.96,而到2015年該指數達到22.57。與此同時,日本對東亞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41.1降到12.44,美國從9.37降低到5.06。自2007年起,中國已經超越日本成為東亞各經濟體初級產品最大的市場提供者。
其中值得注意的是,2006年中國對東亞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僅為14.94,而到2013年該指數已經翻了近一番,并仍處于總體上升趨勢。這說明2006年以來中國為東亞各經濟體提供的初級產品市場規模上升得更為迅猛。

圖2-1 1990~2015年中國、日本和美國的東亞初級產品市場提供者地位比較
資料來源:根據RIETI-TID 2015(日本產業經濟研究所2015年數據庫)的數據計算得出。
(二)中國是東亞最大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者
中國對東亞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90年的6.59上升到2015年的24.85,而日本該指數從16.38下降到6.67,美國該指數也從21.0下降到12.10(見圖2-2)。值得說明的是,中國對東亞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在1999年為9.64,而到2007年就上升到22.56。這段時期也正是中國加工貿易發展最為迅猛的時期,也是東亞“新三角貿易”模式形成并迅速發展的時期。2003年,中國對東亞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超過美國,成為最大的東亞中間產品市場提供者。可見,中國為東亞提供中間產品市場與東亞地區以及中國對外貿易模式有著重要關系。

圖2-2 1990~2015年中國、日本和美國的東亞中間產品市場提供者地位比較
資料來源:同圖2-1。
(三)中國的東亞最終產品市場提供者地位與美國比相差甚遠
從圖2-3可以看出,中國對東亞的最終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90年的2.78上升到2015年的14.39。同期,日本對東亞的最終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1.57降到7.25。2004年中國對東亞的最終產品市場提供指數超過日本。美國對東亞的最終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在1990年為33.87,之后總體呈下降趨勢。但2015年仍有24.8%的東亞最終產品市場是美國提供的,為中國的1.72倍。目前,美國還是東亞最大的最終產品市場提供者。

圖2-3 1990~2015年中國、日本和美國的東亞最終產品市場提供者地位比較
資料來源:同圖2-1。
從圖2-4(a)的最終資本品市場來看,2002年以來,中國對東亞的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指數開始高于日本,2015年達到21.34,已經是日本5.60的3倍多。同時,美國對東亞的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指數也在總體下降,從1990年的30.99下降到2015年的21.19。所以,在為東亞提供最終資本品市場方面,在2009年,中國已經超過美國,成為東亞最大的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者。
但是,從圖2-4(b)的最終消費品市場來看,中國不僅和美國相差甚遠,還和日本懸殊。1990~2015年,美國對東亞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從35.73降到28.71,日本總體上略呈下降趨勢,1990年為13.72,之后略有上升,2015年為9.01。而1990年中國對東亞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是1.53,直到2009年才超過4, 2015年達到7.37。雖然中國在為東亞提供最終消費品市場方面相差甚多,但近幾年上升的速度較快。

圖2-4 1990~2015年中國、日本和美國的東亞最終資本品和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者地位比較
資料來源:同圖2-1。
通過上面分析可知,中國為東亞提供初級產品和中間產品市場的能力很強,分別于2007年和2003年超過日本和美國為東亞提供初級產品和中間產品市場的能力。2009年,中國也超過美國成為東亞最大的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者。但是,中國提供的最終消費品市場依然落后于美國和日本,中國為東亞提供最終消費品市場方面還存在很大空間。
二 中日作為東亞市場提供者的地位變化
作為東亞區域內較大兩個經濟體的中國和日本,它們為東亞提供市場的能力和潛力問題自然成為關注的焦點。20世紀80年代,日本無疑是東亞區域內最大的市場提供者,而中國為東亞提供的市場規模僅為日本的1/2左右。但是,經過30多年來的發展,中日作為東亞市場提供者的地位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總體來說,日本的東亞市場提供者地位有所下降,中國的地位得到迅速升高。中國對東亞的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5.5上升到2015年的20.99,同一時期日本對東亞的市場提供指數從8.8下降到7.1。尤其是2000年以后,中國對東亞的市場提供指數從2000年的5.8快速增加到2007年的18.3,日本則從12.5減少到8.5。
雖然中國在總量上已經超過日本成為區域內東亞最大的市場提供者,但對于初級產品、中間產品、最終產品等不同類型產品的市場提供方面,中日之間又有著怎樣的關系?30年來,中日作為東亞市場提供者地位的巨大變化又是哪些因素導致的?這些變化的演進又對中日兩國以及東亞區域帶來怎樣的影響?對于這些問題的回答將為進一步認識中國在東亞區域經濟中的自身地位,為“一帶一路”倡議和人民幣國際化戰略的實施,以及中國處理區域國際經濟事務等提供重要參考和依據。
因此,這里將從初級產品、中間產品、最終資本品和最終消費品不同產品類型方面分析中日作為東亞市場提供者地位變化的演進歷程,深入了解引起中日近30年來的東亞市場提供者地位變化的內部和外部因素,并分析這些變化對中日兩國以及對整個東亞區域發展帶來的影響。
(一)中國內地和日本作為東亞初級產品市場提供者地位的變化
從中國內地和日本對東亞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來看(見圖2-1),中國內地于2007年已取代日本成為東亞最大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者。中國內地對東亞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2.7增加到2015年的22.6,而日本對東亞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39.6減少到2015年的12.4(見表2-1)。
從分別對東亞各經濟體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來看(見表2-1), 2015年,中國內地對菲律賓、中國香港、日本、泰國、韓國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很高,均超過30;而日本對東亞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最高的地區為韓國,但也僅達到19.3。同時,中國內地對菲律賓、中國香港、泰國和馬來西亞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分別是日本該指數的3.30倍、21.78倍、3.50倍和4.74倍,除了新加坡和印度尼西亞以外,中國內地對東亞主要經濟體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均高于日本。
表2-1 1988~2015年中國內地和日本作為東亞初級產品市場提供者地位的變化

注:日本產業經濟研究所2015年數據庫中沒有統計東盟十國中的老撾和緬甸,同時由于柬埔寨和文萊貿易規模很小,且波動性很大,所以,這里東盟國家的數據只統計新加坡、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菲律賓、泰國和越南。
資料來源:根據RIETI-TID 2015(日本產業經濟研究所2015年數據庫)提供的數據計算得出。
從中國內地和日本相互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來看(見表2-1),中國內地對日本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4.6增加到2015年的37.5,而日本對中國內地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42.9減少到2015年的12.6。
可見,中國內地目前作為東亞初級產品市場提供者的地位明顯高于日本,而這與20世紀80年代末的情況正好完全相反。值得注意的是,中國內地對東亞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主要是從2000年開始迅速增加,而日本對東亞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基本上也是從2000年開始出現迅速下降(見表2-1)。
(二)中國內地和日本作為東亞中間產品市場提供者地位的變化
從中國內地和日本對東亞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來看(見表2-2),進入21世紀后,中國內地對東亞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已超過日本并成為東亞最大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者。中國內地對東亞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8.5增加到2015年的24.9,而日本對東亞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9.1減少到2015年的6.7。
從分別對東亞各經濟體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來看(見表2-2), 2015年,中國內地對韓國、中國臺灣和菲律賓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很高,均超過25;而日本對東亞各經濟體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最高的地區是印度尼西亞,也僅達到11.8。同時,中國內地對中國香港、新加坡和韓國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分別是日本的13.25倍、5.35倍和6.92倍,中國內地對東亞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均高于日本。
表2-2 1988~2015年中國內地和日本作為東亞中間產品市場提供者地位的變化

注:同表2-1。
資料來源:根據RIETI-TID 2015(日本產業經濟研究所2015年數據庫)提供的數據計算得出。
從中國內地和日本相互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來看(見表2-2),中國內地對日本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7.1增加到2015年的23.0,而日本對中國內地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16.9減少到2015年的6.5。
可見,中國內地目前作為東亞中間產品市場提供者的地位也明顯高于日本,而這同20世紀80年代末的情況也完全相反。同時,中國內地對東亞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呈螺旋上升趨勢并從2000年開始迅速增加,而日本對東亞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基本上呈螺旋下降趨勢(見表2-2)。
(三)中國內地和日本作為東亞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者地位的比較
從中國內地和日本對東亞的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指數來看,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盡管中國內地和日本對東亞的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指數基本呈現出平穩上升的趨勢,但日本對東亞的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指數在大部分年份都低于中國。中國內地對東亞的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6.2增加到2015年的21.2,同時日本對東亞的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0.9增加到2015年的5.6。如表2-3所示。
從分別對東亞各經濟體的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指數來看(見表2-3), 2015年,中國內地對韓國和中國臺灣的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指數很高,均超過25;而日本對東亞各經濟體的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指數最高的地區為菲律賓和印度尼西亞,也僅達到9.3和8.6。同時,中國內地對韓國、中國臺灣、越南和中國香港的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指數分別是日本的10.34倍、6.56倍、5.76倍和7.38倍,除了印度尼西亞以外,中國內地對東亞主要經濟體的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指數均高于日本。
表2-3 1988~2015年中國內地和日本作為東亞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者地位的變化

注:同表2-1。
資料來源:根據RIETI-TID 2015(日本產業經濟研究所2015年數據庫)提供的數據計算得出。
從中國內地和日本相互的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指數來看(見表2-3),中國內地對日本的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4.6增加到2015年的22.3,而日本對中國內地的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1.5增加到2015年的6.2。
可見,從20世紀80年代末以來,中國內地作為東亞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者的地位明顯高于日本,并基本保持平穩,日本為東亞提供最終資本品市場的地位總體呈現低速上升趨勢(見表2-3)。
(四)中國內地和日本作為東亞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者地位的比較
從中國內地和日本對東亞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來看,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日本作為東亞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者的地位明顯高于中國內地。但是,中國內地對東亞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總體上仍呈現上升趨勢,而日本對東亞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曾出現上升趨勢,但目前又將回到20世紀80年代末的水平。具體來說,中國內地對東亞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1.7增加到2015年的7.4,而日本對東亞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8.8增加到1994年的16.1,繼而又減少到2015年的9.0。如表2-4所示。
從分別對東亞各經濟體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來看(見表2-4), 2015年,中國內地對日本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超過9,而日本對東亞其他經濟體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超過10的經濟體達到2個。其中,日本對菲律賓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達16.9。除了中國香港、中國臺灣和韓國以外,日本對東亞其他經濟體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均高于中國內地。
表2-4 1988~2015年中國內地和日本作為東亞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者地位的變化

注:同表2-1。
資料來源:根據RIETI-TID 2015(日本產業經濟研究所2015年數據庫)提供的數據計算得出。
從中國內地和日本相互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來看(見表2-4),中國內地對日本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1.2增加到2015年的9.3,而日本對中國內地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13.5減少到2015年的9.4。目前中國內地和日本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已基本持平。
可見,目前中國內地作為東亞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者的地位與日本相比還有一定的差距。但2000年以后,中國內地對東亞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呈明顯上升趨勢,從1.9增加到7.4,而同期日本對東亞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有所下降,從14.6降低到9.0(見表2-4)。
通過上述的分析可以看出以下幾點。第一,中國內地為東亞提供產品市場的總體規模已經明顯超過日本,但中國內地作為東亞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者的地位同日本相比仍然有很大差距。第二,從近30年來的發展歷程來看,中國內地作為東亞初級產品、中間產品和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者的地位迅速上升,而日本對東亞的初級產品和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總體在下降。第三,從2007年以來的發展態勢來看,中國內地作為東亞初級產品和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者的地位仍保持上升趨勢,作為東亞中間產品和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者的地位處于平穩趨勢;而日本對東亞的所有類型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并未呈現上升趨勢,且作為東亞初級產品市場提供者的地位呈下降趨勢。
三 中日作為東亞的市場提供者地位變化的原因分析
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中日兩國作為東亞市場提供者的地位在發生著巨大的變化。雖然總體來看,中國已經超過日本成為東亞最大的市場提供者。但是,中日兩國在為東亞提供不同類型產品市場方面也有著不同的表現。中日作為東亞各類產品市場提供者地位的不同變化是諸多因素造成的。這里主要從東亞區域整體經濟與貿易發展環境和中日兩國經貿發展模式上的差異兩個角度,來深入探討中日作為東亞市場提供者地位發生重大變化的動因。
(一)東亞區域整體經濟與貿易發展環境
1.東亞地區產業分工模式的演進
20世紀90年代以前,東亞地區產業分工模式明顯體現為“雁行模式”。在該模式下,日本屬于第一層次,具有先進技術和發達工業,重點發展技術密集型產業;新興工業化經濟體(“亞洲四小龍”)屬于第二層次,具有比較先進的技術,重點發展資本密集型產業;東盟國家屬于第三層次,其資源和勞動力豐富,重點發展勞動密集型產業;中國內地屬于第四層次,擁有豐富的生產要素和遼闊的市場,成為東亞地區僅次于東盟的新的經濟增長區。日本對東亞的直接投資結構也根據不同的發展層次采取了不同的直接投資策略,因此,20世紀60年代至80年代東亞地區國際產業轉移呈現出明顯的梯度特征。20世紀90年代以后,東亞地區的“雁行模式”受到了嚴重挑戰。日本經濟持續低迷使其在東亞經濟發展中“領頭雁”的地位日益削弱。同時,隨著東盟國家特別是中國經濟的迅猛發展,各個經濟體之間產業結構發展的梯度層次逐漸弱化,總之,由于“領頭雁”的迷失方向和“群雁”的正在加速趕上,東亞傳統“雁行模式”逐步被復雜化、網絡化的“生產網絡模式”所替代。東亞地區的產業分工模式也逐漸由垂直型的產業間分工轉變為水平型的產業內分工。在產業內分工的環境下,一個產品的生產過程可以分為一系列獨立又相互聯系的環節,各個環節又分布在不同國家或地區。
隨著東亞地區產業分工模式的演進,中國與東亞各經濟體之間的貿易也從以國家或地區間要素稟賦差異為基礎的產業間貿易逐漸轉變為產業內貿易。這種以規模經濟和產品差別為基礎的貿易方式使得中國對原材料、零部件以及半成品的進口需求增加,這為中國作為東亞初級產品和中間產品市場提供者地位迅速上升提供了重要基礎和條件,也是日本作為東亞初級產品和中間產品市場提供者地位下降的重要原因。
2.東亞地區“新三角貿易”的形成與發展
隨著中國在東亞區域內貿易中地位的提高,東亞逐步形成以中國為中間樞紐的“新三角貿易”模式,即中國從東亞主要經濟體進口中間產品,在中國進行加工組裝,然后再將最終制成品出口到歐美等發達國家。
在“新三角貿易”模式下,中國逐漸成為東亞其他國家或地區出口的加工基地,并替代東亞其他國家或地區向區域外出口最終制成品。中國日益成為東亞地區實現向區域外出口的重要平臺,致使中國對中間產品的需求大幅增加。例如,中國對東亞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94年的7.4迅速增加到2007年的22.6。
但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后,東亞各經濟體已經認識到對區域外最終產品市場嚴重依賴的重要危害,這些經濟體努力通過提升區域內市場需求來降低對外部市場的依賴。中國也在逐漸調整加工貿易模式以及對外貿易結構,中間產品進口的增長幅度迅速下滑,這致使中國對東亞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2007年到2015年僅上升了2.3。
3.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的因素
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是中國提出建立并開始談判的第一個自由貿易區。根據雙方簽署的協議,自2005年7月1日起,中國與東盟國家開始全面啟動降低關稅的進程,至2010年1月1日,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如期全面建成。中國對東盟十國91.5%的產品實行零關稅,對東盟的平均關稅由此前的9.8%降低到0.1%;東盟“老六國”對中國90%以上的產品實行零關稅,對中國的平均關稅也由12.8%降低到0.6%。除去中國和東盟國家雙方提出的一些敏感產品之外,大多數貿易產品已經實現零關稅。
自中國與東盟開始全面降低關稅以來,中國從東盟的進口貿易額不斷增加,進口增長率從2005年的17.98%穩步增加到2007年的21.07%。2010年中國與東盟零關稅的實施又使中國對東盟國家的進口增長率進一步迅猛增加,僅在2010年1月至11月期間,中國對東盟的進口貿易額就增加了47.5%。其中,東盟國家大量的初級產品如石油等能源、原材料以及農產品大量涌入中國。中國對東亞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2000年的12.8迅速增加到2015年的22.6。而這也對日本為東亞提供初級產品市場帶來一定的替代效應,日本對東亞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2000年的23.5迅速減少到2015年的12.4。相對于日本而言,中國與東盟在建設自由貿易區方面的主動性與先行性成為促進中國作為東亞初級產品市場提供者地位迅速上升的重要原因。
(二)中日兩國經貿發展模式上的差異
1.中日兩國對外直接投資與產業海外轉移的程度不同
20世紀70年代以來,在石油危機的影響下,日本加速本國產業的海外轉移,特別是1985年《廣場協議》簽署后,日元的大幅度升值又推動日本對外直接投資急劇擴大。20世紀80年代以前,日本對外直接投資額僅有幾十億美元,1986年日本對外直接投資額為223億美元,1989年增加到675億美元。日本向海外的產業轉移最初集中在勞動密集型產業,而后將資本與技術密集型產業也向海外進行轉移。一方面,日本大量的對外直接投資與產業的海外轉移,使日本國內對初級產品和中間產品的需求大幅降低,日本對東亞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39.6下降到2015年的12.4;另一方面,生產最終消費品的諸多勞動密集型產業的海外轉移,使日本需要從東亞進口大量的最終消費品。這是日本作為東亞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者的地位要明顯高于中國的重要原因。
對于中國而言,盡管2000年以來中國政府開始實施“走出去”戰略以及人民幣已經出現較大幅度的升值,但是中國尚未出現產業海外轉移的高潮。中國國內大量最終消費品的生產已滿足國民的基本需求,對東亞其他經濟體最終消費品的需求必然有限。但是,近幾年來,隨著勞動力成本迅速上升,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發展迅速。2014年,中國已經成為直接投資凈流出國。2015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流量達到1180億美元,超過日本成為世界上對外直接投資流量第二大的國家,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存量也于2015年底首次超過萬億美元大關。中國部分產業已經顯現出向海外轉移的動向,在中國的日本企業也出現從中國向東南亞轉移的跡象。在“一帶一路”倡議下,中國對外直接投資規模還會進一步迅速增長。在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增長以及產業向海外的轉移將降低國內對初級產品和中間產品的需求,為中國增加對最終消費品的進口需求提供一定條件,也就是說,中國作為東亞最終消費品市場地位的提升還有很大的空間。
2.中日兩國對外貿易的模式不同
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中國在東亞產業分工體系中地位的上升,中國的加工貿易迅速發展,并在整個對外貿易中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在加工貿易模式中,中國進口原材料或者零部件,利用本國的生產能力和技術加工成成品后再出口出去,致使中國對中間產品和初級產品的進口需求不斷增加。這是中國對東亞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能夠在1994年到2015年的21年間從7.4迅速增加到24.9的重要原因。同時,在1988年到1998年期間,中國的進料加工得到了長足的發展,并逐步超過來料加工成為加工貿易的主導方式,導致中國在此期間對初級產品的進口需求快速增加,中國對東亞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在1988年至2000年提高了將近4倍。這也是中國作為東亞市場初級產品和中間產品市場提供者地位明顯高于日本的重要原因。
但是,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以來,外部市場需求的降低使中國加工貿易模式受到了嚴峻挑戰,同時,中國勞動力成本上升等因素使外商直接投資流入的積極性下降,如在中國的日本企業出現從中國向東南亞轉移的跡象等。在加工貿易模式受到沖擊的情況下,中國的東亞中間產品市場提供者地位有所下降。
對于日本而言,日本的勞動力和資源稟賦都不及中國,不具備加工貿易的條件,故日本對東亞的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始終在15以下。1985年后日元急劇升值,使日本的出口貿易在國外市場上受到了嚴重的影響。大批企業為了保住海外市場,日本的對外貿易開始由以產品輸出為主轉向以資本輸出為主,且以每年27.6%的平均速度遞增。另外,20世紀90年代以來,日本人口老齡化和工資成本過高的現象嚴重突出,使日本勞動密集型產業的比較優勢大幅下降,致使很大一部分資本輸出到海外去尋找廉價的勞動力。同時,勞動密集型產業不斷向海外轉移導致日本對最終消費品的進口貿易需求增加,加之日本具有較高的消費水平從而對最終消費品的進口需求較大。所以,在日本的貿易模式有利于推動其成為東亞重要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者,而不利于推動其成為東亞重要的初級產品和中間產品市場提供者。
3.中日兩國貨幣匯率變動帶來的影響不同
1985年《廣場協議》簽訂后,從日元兌美元名義匯率看,日元大幅度升值,1985年2月至1988年11月,升值111%, 1990年4月至1995年4月,升值89%。日元大幅升值使日本商品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能力減弱,出口大幅度減少,日本政府為了緩解當時國內出現的需求不足、供給過剩的困境,積極采取擴張性財政政策,擴大總需求刺激個人消費,這是日本對東亞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88年的8.8增加到1994年的16.1的主要原因。1995年,日元兌美元匯率達到79.75∶1的歷史最高點,隨后日元開始貶值,1998年,日元兌美元匯率升至140∶1,隨后一直在120∶1和100∶1之間浮動。
日元貶值導致日本對最終消費品以及初級產品的進口減少,這也是日本對東亞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94年的16.1下降到2007年的9.6,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1994年的35.0下降到2007年的16.8的又一大原因。
而中國則自2005年7月21日開始進行完善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改革。從2005年到2015年10年間,根據人民幣兌美元匯率的變化,人民幣累計升值36%。人民幣升值有利于降低進口產品的成本,當進口產品價格的上漲幅度小于人民幣升值幅度時,人民幣升值會使進口的海外產品價格下降,從而使國內居民對最終消費品的需求增加,使企業對原材料的需求增加。因此,中國對東亞的初級產品市場提供指數從2007年的19.6快速增長到2015年的22.6,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從2007年的3.4增長到2015年的7.4。可見,隨著人民幣的大幅升值,中國作為東亞初級產品和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者的地位也在提高。
日元經歷了1985年到1995年期間的迅速升值之后又經歷了貶值過程,而人民幣自2005年以來總體上處于長期升值態勢,尚未出現嚴重的貶值經歷。所以,這對中日作為東亞市場提供者地位變化的影響也是不同的。日元的升值歷程有助于日本作為東亞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者地位的提升,但日元的貶值歷程又推動了日本作為東亞初級產品和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者地位的急劇下滑。而人民幣的升值歷程促使中國對東亞市場的初級產品和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不斷升高,推動中國作為東亞市場提供者的地位進一步上升。
4.中日兩國經濟增長速度和經濟增長方式的不同
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經濟規模快速擴大,1990年中國的經濟總量僅為日本的12%,商品進口規模還不足日本的22.7%; 2003年,中國經濟總量增加到日本的32.5%,商品進口規模已經超過日本;2010年,中國已超過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商品進口規模已是日本的2倍多。近年來,中國不斷采取政策推進經濟結構戰略性調整,促進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經濟增長方式也從依靠固定資產和人力資本的增長逐漸轉向依靠生產效率的提高。所以,中國經濟總量的快速增長、經濟結構的戰略性調整、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都是中國作為東亞市場提供者地位提高的重要基礎。
反觀日本,自進入20世紀90年代以來,經濟泡沫破滅,經濟危機出現,經濟增長速度放緩。1991年至2002年期間,日本經濟平均增長率只有1.25%,甚至在1997年和1998年兩年出現經濟負增長,導致企業對初級產品和中間產品的進口需求大量減少,從而日本對東亞的初級產品和中間產品市場提供指數逐步減少。另外,日本自20世紀80年代末就實現了經濟增長依靠內需來拉動的經濟發展方式,這推動了日本對最終消費品進口需求的增加,進而鞏固了其作為東亞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者的地位,但是,日本作為東亞初級產品、中間產品市場提供者的地位缺乏鞏固的基礎。
四 中日兩國作為東亞的市場提供者地位變化的影響
由于東亞區域整體經濟與貿易發展環境的變化以及中日兩國經貿發展模式上的差異,中日作為東亞市場提供者的地位在近30年來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些變化的演進對中國和日本的國際經濟地位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同時也或多或少地影響著東亞區域合作的進程以及東亞地區對區域外最終產品市場的依賴程度。
(一)對中日國際經濟地位的影響
中國作為東亞市場提供者地位的上升使中國逐漸成為東亞區域乃至世界經濟貿易中的重要一員,并使中國經濟對世界經濟的影響力日益增強,更多國家對中國經濟和中國市場的關注度越來越高。1990年,中國進口貿易規模還不足日本的23%,在世界排名第11位,中國的GDP僅為日本的10%左右,在世界排名第10位;2003年時,進口貿易規模已經超過日本,中國GDP已達到日本的30%,躍居世界第7位;而到2010年,中國進口貿易規模已擴大到日本的2倍多,中國GDP也超過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作為東亞地區最大的進口貿易國家,中國在東亞以及世界經濟中的地位得到迅速上升。
相對于中國,日本對東亞的市場提供指數總體呈下降趨勢,使日本在國際經濟中的地位明顯下降,特別是20世紀七八十年代日本在東亞產業分工中的主導地位已經明顯消退,日本在東亞國際經濟中的影響力也明顯下降。可見,中日作為東亞市場提供者地位的變化對兩國在國際經濟中的地位帶來了不同方向的影響。
(二)對東亞區域經濟合作的影響
東亞的區域經濟合作與歐洲或北美等其他區域經濟合作相比,起步較晚且發展相對滯后。在進入21世紀以前的東亞區域經濟合作進程中,不管是從經濟實力還是從影響力來看,日本都有資格扮演東亞區域合作“帶頭者”的角色,日本的積極作用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了東亞區域經濟合作的進展。
然而,中國在東亞市場上地位的升高削弱了日本在東亞區域一家獨大的局面,使東亞各經濟體的聯系更加密切,合作更加頻繁,推動東亞區域內經濟合作向前發展的同時也使東盟國家對中國的依賴性增強。自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全面建成以來,中國和東盟的經濟相互依賴程度逐步加深,合作關系更加密切。隨著中國作為東亞中間產品市場提供者地位的提高,中國從東盟國家進口的初級產品和最終產品也在不斷增多,這明顯加強了東盟國家對中國的依賴。
隨著中國作為市場提供者地位的提高,中國在東亞區域經濟合作中的主導性日益增強。東亞區域經濟合作由最初的日本主導格局轉變為21世紀初的中日兩國共同主導的格局,而目前中國在東亞區域合作的地位仍在進一步上升,如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中國主導的“亞投行”的建立,等等。中國為東亞提供各類產品市場地位的進一步提高,將是中國在東亞區域經濟合作中地位提升的重要基礎。
(三)對東亞地區依賴區域以外最終產品市場程度的影響
長期以來,東亞各經濟體在工業化進程中形成對區域外市場嚴重依賴的局面,特別是對美國最終產品市場存在嚴重依賴。這在一定程度上成為“東亞奇跡”出現的必要條件,但是東亞各經濟體在抵御外部經濟和金融沖擊等方面處于被動和不利地位。特別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以后,東亞各經濟體已充分意識到這一問題。而如果在東亞區域內部出現能夠為本區域提供規模龐大的最終產品市場提供者,對于緩解或解決東亞區域嚴重依賴外部最終市場的問題具有重要意義。
20世紀90年代以來,日本對東亞的最終產品市場提供指數有所下降,但中國對東亞的最終產品市場提供指數逐漸增加,并呈現繼續上升趨勢。這對于改變東亞區域對美國等外部市場嚴重依賴的現象能夠起到積極的作用。中國對東亞的最終消費品市場提供指數從2007年的3.4上升到2015年的7.4,對東亞的最終資本品市場提供指數從2000年的4.9上升到2015年的21.2。雖然中國對東亞的最終產品市場提供指數與美國相比還相差較遠,但是中國對東亞的最終產品市場提供指數仍在不斷提高,并與美國的差距在不斷縮小。可見,中國作為東亞最終產品市場提供者的發展趨勢有利于進一步降低東亞區域對外部最終產品市場的依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