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身看去，只見一個老婦杵在那里，身子矮小而佝僂，衣衫襤褸，破爛不堪，露出的手臂上滿是猙獰的褐黃皮肉，臉上卻是玉女之面，神色嬌媚。

我在天界牢獄中見過兇猛妖獸，這種人模樣的東西仍令我不由得一顫，默念道，這可是書中所寫的鬼怪？

“嘻嘻，姑娘你要不要把身體讓給我，我幫你把魂魄上的東西斬個干凈，再給你找個好人家的身體，快快活活在人間享受榮華富貴怎么樣？”她咯咯地笑著，有種骨頭震顫的感覺。

好精明的東西。

我沖她挑挑眉：“好阿姊，你先同我講講我才能信你，我的身體怎么了？莫要戲弄我才是。”

約莫戌時已過了，陰氣要越來越重了，不能和她多說。

她對我喊的“阿姊”也不惱，還有些欣喜的樣子，“我可不是下三濫的小鬼，此方土地的妖鬼精怪全數聽命于我，它們都要喊我聲憶姥姥。”她扭動起腰肢，皮肉緩慢變成了羊脂玉般的新皮，骨頭也長了開，亭亭玉立身姿婀娜，好個俏麗佳人，哪里像先前的模樣，唯獨臉仍是同一張。

她用那纖纖素手輕撫著紅潤臉頰，舉手投足都如春水蕩漾，笑得盈盈，音調愈發動聽起來：“來，到我身邊來。”

哄死人不償命果真不假，我站在原地未動，回她：“阿姊先告訴我嘛！”

“子時若你來陰界找我，一切便聽從你安排。在銅佛像正北呼喚我的名字——憶昭。”她轉眼消失不見了。

這么干脆地走掉了？

“阿箏。”是云循在喚我，他不知何時已經來到此處了，看來她是因為云循跑掉的。

畢竟我下來之前就被封了神力，法術之類的根本用不了，不然我早就飛升去了，哪里要受皮肉之苦。

奇怪的是，憶昭只要愿意，剛剛就能帶走我，還要我去找她，看來有什么限制著她。

“剛才那個女妖可同你說了些什么？”云循拿折扇輕敲我的腦袋，我這才回過神來。

“她說給我一副身體，幫我斬開魂魄上的東西。”

“還有呢？”

見瞞他不過，我對云循扮個鬼臉：“她還讓我子時去佛像北喊憶昭。”

“你要去嗎？”云循今天難得問了我三句。

“我去，我想知道有什么事。”我點點頭道，“不過你和唐大人談完了嗎？他現在在哪里？念箏小姐有事托我說與他聽。”

云循似乎也預料到了，勾起嘴角搖了折扇：“他在整理文書，這時候不便打擾，念箏又在發脾氣了吧，等月規哄她便是。”

那孩子叫唐月規啊，倒還真是人如其名，眾星拱月，珠規玉矩，人又生得俊俏，這般人物也難怪討人喜歡。

“去歇息吧，子時你這小懶貓要起不來呢，錯過了今天，也許你就見不到她了。”云循又再賣關子。

“總是故弄玄虛，哪里是君子所行之事！”我裝作惱怒抱怨道，偷偷打量著他。

云循的眉眼會說話一樣，彎成了天上的月牙：“好好，之后帶你去吃綠荷包子，你打小就喜歡吃的，希望還有。”

云循領我到了客房，他說他在不遠的地方住著，子時就來扣門。

我躺上軟榻就被困意卷了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就聽到靜寂的夜被叩門敲開來。

子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