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武這一戰，先是大意被鐵爪鷹王斷了兵刃，后來又仗著拳法與其赤手相搏，惡斗了數百合，雖說大半時間處在上風，但殷無極又豈是泛泛之輩？柯武也始終保持著精神的高度集中，縱然內力了得，也是累得不輕。

眼看著稍遠處，靈貓王聶珊珊伏在地上無了聲息，不知是昏迷還是死了，柯武便沒去管她，走到被聶珊珊一腳點飛的林老頭身邊，一看其臉色，眉毛不禁皺了起來，連忙蹲下身，輕輕扶著他坐起：“林老前輩，你沒事吧？”

林老頭瘦削的老臉慘白如紙，胡須、前襟上，斑斑點點一片猩紅，進氣多、出氣少。

聽到柯武的聲音，林老頭極為艱難的轉了轉眼珠：“我是……活不成了……笨……笨丫……”說話間，兩顆渾濁老淚忽然滾落。

饒是柯武自穿越以來多歷生死，自己手上也算殺人如麻，但看見這剛剛相識的老頭垂危落淚，亦不由覺得惻忍。

“老前輩，還不至于，我車上有良藥，取來給您服下，或許可以無恙。”

柯武忽然想到自己騾車上，還有得自九龍寨二當家的上好傷藥，連忙就要起身去取。忽然手腕一緊，低頭看去，林老頭瘦骨嶙峋的手緊緊抓著自己。

“前輩，您這是……”

“笨丫呢？”老頭似乎有點糊涂了，眼睜睜望著柯武。

柯武正欲說話，忽聽那野店中傳來機關開闔的響動，柯武心中一動，轉頭望去，果然是林小雅那小妞，懵懵懂懂的探出頭來，眼神迷茫的看了一圈，忽然看見自己爺爺被柯武扶在懷中，眼睛頓時瞪得溜圓，驚叫一聲：“爺爺！”腳下一個踉蹌，被門檻絆了一個跟頭，卻也顧不上喊疼，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人未近前，已哭了一臉的眼淚鼻涕。

“爺爺，你這是怎么了爺爺？”看清林老頭傷情慘狀，林小雅更是崩潰大哭：“笨丫只有你一個親人，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柯武嘆氣道：“扶好你爺爺，我去車上取藥……”將林老頭交給林小雅，柯武起身縱向騾車，心中極是壓抑，之前還跟林小雅說自己會照顧好她爺爺，沒想到被現實重重打臉。

就如明教二法王一樣，當柯武發現林老頭使得是岱宗如何，且毫不費力的殺傷虎王在前時，他也在心里高估了林老頭的戰力——甚至隱隱有一種林老頭即使單殺二法王都全不費力的錯覺。

他如今輕功有成，幾乎瞬息間便趕到了馬車旁，伸手一通翻找，撿出一只瓷瓶來，又縱身奔到林老頭身邊，直接捏碎瓷瓶，頓時腥味四溢，柯武也顧不得許多，將這瓶中僅有的兩粒藥丸塞到林老頭舌下。

按二當家劉龍留下的那本無名毒經介紹，這藥丸的名字大約是叫“五毒奪命丹”。

聽名字要是什么厲害毒藥，其實這奪命二字，取得是從閻王爺手里奪下人命之意，號稱無論多么成長的傷情病體，一丹入口，這條命便是閻王爺也奪之不去。

柯武不通醫術，生怕小里小氣誤了事，直接將兩粒一起喂了給他。

若是別的藥物，林老頭兒此刻已近彌留之境，吞咽也吞咽不得，幸好這五毒奪命丹乃是大大不凡的奇物，入口即化，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林老頭本已散亂不堪的眼神，已然清明了不少。

不過柯武還是暗暗心驚：這藥物似乎也太霸道了？原本一張慘白的臉龐，此刻竟然透出濃重的碧色來，呼吸之間，從口鼻中噴出一種詭異的腥香，乍一接觸并不難聞，多聞片刻，卻是隱隱欲嘔。

以柯武的內力，尚且這般反應，那林小雅就更別提了，她哭得激烈，呼吸又急，此刻已是搖搖欲墜。柯武大驚，心道這是什么鬼藥？可別把這丫頭毒死了。連忙扶著她走到幾步之外，見她似是好轉了些，這才回身去看林老頭，還不忘運功閉住呼吸。

就這來回片刻的功夫，林老頭居然自己已經能坐穩了，就是一張臉，慘綠嚇人。還好他自己并不知道，只是盯著柯武道：“你小子哪里弄來的藥？好生霸道的藥力！”

柯武也懶得多解釋，笑道：“不管霸不霸道，能救人就是好藥。”

林老頭嗤的一聲冷笑：“救人？老子心脈都被那騷娘們踢斷了，華佗在世也救不得我。不過仗著這古怪藥力，多撐一時三刻罷了。”

柯武聞言，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果然這些標題黨就是扯淡的本事，還從閻王手底下奪命，簡直就跟后來“一炮發出、糜爛十里”一樣，純粹的夸張手法……

林老頭見柯武這般神態，心中微微一暖，搖頭笑道：“彈打無命鳥、藥治有緣人，你這藥珍貴萬分，乃是難得的靈丹，只是老頭子心脈已斷，神仙難救……呵呵，能給我支著口氣，好好跟孫女兒道個別，我已然知足。”

抬起來，愛憐的看了看自己孫女，搖頭道：“唉，怪老頭子太癡蠢，生了個天才橫溢的兒子，死在武林爭鋒上，想迷了心，居然想著不教她武藝，讓她平平安安過一世……嘿，早知道還沒送她嫁人，我就要死，還不如教她功夫呢。一個弱女子，偏生得這般俊俏，是禍非福啊。”

言出肺腑，一雙老眼已然盡紅。

林小雅見爺爺都這般光景了，還替自己著想，更是難過之極，叫道：“爺爺……”便要撲向林老頭懷中。

被柯武閃身過來一把拉住：“你爺爺吃的藥藥力太足，呼吸之間藥氣溢出，你沒有內力護體，聞不得那藥氣。”

林小雅忽然雙手抓住柯武臂膀，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兩眼都冒出光來：“你……你這般厲害，一定有辦法治好我爺爺的，對不對？”

柯武不知該怎么說，干咳了兩聲，正在思索說辭，忽聽林老頭笑道：“真正是個笨丫！豈不聞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爺爺疼了你十七年，你父親在地下只怕早已想我的緊……我該去看看他啦。”

林小雅聞言大哭，柯武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背，怕她哭背過氣去。

林老頭眼珠忽然一轉，一陣慘綠兮兮的臉上，漸漸浮出一個極為狡猾的表情：“小子，你看我這乖孫女，美是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