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蕭天云怒視李無雙，大聲道：“只知逞口舌之利，你就這一點本事嗎？”

李無雙嘿嘿一笑，自得道：“第一，口舌之利怎么了？蘇秦張儀，都是舌辯之士，亦能主天下沉浮。第二，你說我就行，我說你們就不行，天下可沒有這般道理?！?

蕭天云聽得怒不可遏，對方一句句話都踩在道理上，他明知真相，說出來的每句話卻都被對方輕易化解，只覺得頭昏胸悶，手緊緊握住劍柄，已有了直接動手的心思。

柯武見蕭天云呼吸急促，眼神如火，知道這家伙快要炸了，伸手按住蕭天云肩頭，沉聲道：“蕭老兄，不要受他激怒，他巴不得你不講道理直接動手呢！你既然如此肯定，必然有你的道理！除了劍法這一點，還有其他什么證據嗎？”

蕭天云聞言頓時醒悟，閉上眼，深深吐出口長氣來，強行抑住內心的怒火。

待雙眼再度睜開時，情緒果然穩定了許多，他扭過頭不看李無雙，對夔州府眾人說道：“既然你們說這人在夔州住了七八年，想必對他也不是一無所知！據我所知，此人有三項絕技，第一自然是劍法，第二乃是輕功，當然，武林中以劍法、輕功見長者不知凡幾！但想必他的第三項絕技，武林中會的人絕不會多，那就是此人極擅丹青之術！”

說完，蕭天云瞪大眼看著眾人的反應——這門手藝畢竟不像武功，若是有心遮掩并不為難，他也沒把握對方這丹青之術有沒有在人前展現過。

令他高興的是，對方中果然有幾人臉色微變，疑惑的望向李無雙。

一個矮瘦漢子遲疑道：“這般說起來，李公子的畫技，似乎夔州府幾個舉子，也是極力夸贊的，說他尤擅……什么美人？”

“工筆美人！”先前曾說話的那個胖子接口，眼神有些狐疑，強笑道：“李公子，不會吧？”

李無雙歪著嘴笑道：“王胖子，你說什么呢？會畫畫的人世間多的是，總不能因為這個原因，就說我是采花賊吧？”表情中依然是渾不在意的模樣。

蕭天云雙眼一亮！隨即回身，從自己的包裹中翻出一卷畫紙，舉在手中，喝道：“既然你這賊子忍不住賣弄本事，那便是天要亡你！諸位且看，我手中這一幅畫，乃是奪命小蝴蝶親手所畫，諸位有看過他的畫的，比對一番畫風、筆跡，自然知道真假！”

李無雙面色漸漸冷了下去，口中道：“呵，我送出去的畫不知凡幾，若是有心栽贓，提前搞一張在手，我倒真未必能講清楚了。說起來，你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蕭天云見他依然不認，不由目眥欲裂，對眾人道：“諸位，蕭某追尋此人蹤跡三年有余！世間采花賊不止他一人，我何故偏偏咬著此人不放？只因為此人行事，比一般采花賊更是惡劣十倍！他不僅采花壞人清白，更有一樁惡習，偏愛在糟蹋了女子之后，取出隨身攜帶的紙筆，強行為人畫影圖形，將那不堪一幕畫在紙上!”

眾人哄的一聲，齊齊驚呼。這個愛好在南宋此刻這個理學開始萌芽的時代而言，真的是太惡劣了。而且八卦性未免也太強了吧！

有人忍不住道：“姓蕭的，你所言未免太也離奇！我想世間哪有這般恬不知恥之徒？況且，真要是那小蝴蝶給受害女子畫影圖形，卻又如何將畫落在你的手中。”

一時眾人無不將熱灼的目光盯向蕭天云手里的畫兒，恨不得逼他立刻打開，給自己等人一觀究竟才好。

蕭天云面色閃過一絲哀色。抖了抖手中的畫：“不瞞諸位！這畫中之人，就是我蕭天云的師妹……”

夔州那邊一個老者一直盯著蕭天云手中的武器看個不休，此刻忽然問道：“蕭天云，你和‘千夫敵’劉彪劉大俠，是什么關系？”

蕭天云面上哀色更濃，悲聲道：“正是先師！那一日，這采花惡賊先放迷煙、后點穴，將我師妹玷污后，又拿出紙筆作畫。只是他沒料到，我師妹年紀雖然不大，卻是個極為剛烈的女子，拼著內腑重傷，強行沖開了穴道，開口呼救。先師聽見呼救聲，連忙前來救援，卻不料惡賊出劍驚人，被他一劍刺穿咽喉。但先師臨死反擊，差點將惡賊開膛破腹，又奪下了惡賊這張畫。惡賊本要取回這張畫，恰值我破門而入，將他驚走。我追了他二十余里，只恨技不如人，被他帶著重傷逃走……待我回返，卻見師妹已然自盡……”

聽到這里，眾人才知難怪蕭天云追蹤三年，原來那采花賊竟然侮辱了他的師妹，更有殺師大仇！也難怪蕭天云一見李無雙就咬死了是他，原來二人竟然打過照面。

那老者嘆息幾聲，大聲道：“諸位，這蕭天云說的應該不假。那‘千夫敵’劉彪，三十年前跟老夫有一面之緣，他為人俠義慷慨，所使的重劍武林中頗是罕見，老夫剛才辨認了半天，應該正是蕭天云手中這柄！唉，原來劉大俠竟已死了，可嘆、可嘆！”

“多謝前輩直言！”蕭天云雙目流淚，幾難成聲，嗚咽著訴說道：“自此之后，我輾轉打聽，才得知世間有個自稱奪命小蝴蝶的采花惡賊，正是這般行事。從此便四處打探年輕的劍法高手，一個個去查訪究竟……”

他指著李無雙道：“惡賊那日雖然蒙面，一雙眉眼我卻看得仔細，與此人幾乎一模一樣！諸位，我知道世間相似之人未必沒有，但相貌如此相似，還有如此劍法、輕功、畫技的，總不會是巧合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便是先前一度與李無雙“同氣連枝”的羅空侯、王東焰二人，也不由挪遠了幾步，在臉上擺出狐疑、鄙夷的神情來。

蓋因采花賊行事最是下流，在武林中人看來，比那強人、大盜都遠遠不如。因此至少在人前，都要做出個鄙視的態度來。

李無雙咬著牙，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什么話都是你一面之詞！你不是說手上是我畫的畫嗎？呵，李某的畫風，這里有不少人見識過。你這就把你的那張畫打開，讓大家比對一番，看到底是我畫的不是！”

蕭天云臉色一寒，咬牙不語，一雙眼中怒火有若實質，盯著李無雙眨也不眨。

那畫中畫的是他師妹不著寸縷的樣子，之前李無雙始終不肯認賬，他出于無奈才拿出來作證，但現在真要讓人細細觀摩、比對，讓蕭天云于心何忍？但若不讓比對，自己有如何證明是李無雙的手筆？

柯武一直在觀察眾人表情的變化，此時卻已然成竹在胸。見蕭天云被李無雙逼得進退兩難，不由輕笑一聲，劈手奪過蕭天云手上的畫兒，在他大驚失色的神情中，順手塞進了對方胸口，道：“蕭老哥，當局者迷！現在又何須還這般麻煩！”

隨即扭頭看向李無雙：“你舌鋒雖利，卻也只能遮掩一時。世間公道自在人心，現在人人心中皆知你就是采花賊小蝴蝶，你縱然再扯出花兒來，也改變不了這點！所以，小蝴蝶，你的舌頭，保不住你的命了！”

話音落，罡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