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是，你就是。

說出這句話時，柯武語氣并不激烈，但話中意味卻是斬釘截鐵，令蕭天云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來，周身寒毛亦不禁揭竿而起。

就憑這句話，柯武若是讓他赴湯蹈火，他也義無反顧的去了。

有時，人與人結為生死之交，就是這么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的事情。

北宋詞壇名家賀鑄的《六州歌頭》一詞，曾有“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斤重”之句，正合此時。

但與之對應的，李公子的心情不免十分不爽。他上下打量著柯武，眼神中透出一股陰冷的氣息：“姓柯的，別仗著一點內功修為，就以為可以橫行——我李無雙今日偏偏不買你的賬！”

“他說我是奪命小蝴蝶，你就相信是吧？好！”李無雙忽然歪了歪嘴，一指柯武，對身旁眾人道：“這小子生了張兔兒爺般的好面孔，我認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龍陽小郎君，專門找那些愛好男風的男人，采陽補陽，你們信不信我？”

“哈哈哈哈啊……”沒人料到李無雙來了一記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的回應，而且還說的如此惡心刻薄，采陽補陽這種喪盡天良的腦洞都開出來了，夔州府眾人不禁哈哈大笑。其中赤須城隍王東焰、羅空侯等人更是使勁鼓掌，怪叫道：“李公子說的話，我們自然是再信不過了。”“大家當心，可別給他采陽補陽啊。”

“該死！”張大姑娘見心上人受此奇辱，一雙眼都紅了，往前一躍，就要出手發鏢，取那李無雙的狗命！

不禁張大姑娘，柯武的其他同伴都不由怒發沖冠——武林中的漢子多有粗魯不文之徒，罵大街再正常不過了，可是罵的這么刻薄難聽的，卻是極少！

唯有然也眼神一亮——這是一種棋逢對手的驚喜！

他一下躥出來扯著發育期的嗓子尖叫道：“他姥姥的，你怎么偏偏知道的這么清楚？肯定是你被柯大哥給采陽補陽了是不是？嘖嘖嘖，要我說你也就是個廢物！怎么就不知道反抗呢？柯大哥要干你，你應該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先干了再說啊！哎，廢物，真虧你還敢取名叫李無雙！我看你是廢物無雙！”

這一下眾人笑不出來了——這小子太混不吝了，什么話都能說得出嘴，為了傷敵八百不惜自損三千，簡直是抹一手大便再找人單挑——不管輸贏先臭了你再說。

張大姑娘鳳眼微瞇——她琢磨著要不要來個左右雙殺！

柯武嘴角也隱隱抽動……其實剛才李無雙說的話對他來說并沒有造成什么殺傷力，沒見識過后世網上噴子大戰鍵盤俠的人，根本不配說懂得打嘴仗。就李無雙那點水平，柯武自信三言兩語就能贏得這局battle，不料本方斜刺里殺出猛將然也，上來就是自爆攻擊——尤為可恥的是，爆的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人。這飄忽的走位、詭異的出手，讓老司機柯武都失去了對局面的控制。

李無雙小嘴都快歪到耳朵上去了，鐵青著臉搖頭道：“吾今日，誓殺汝！”

然也是從來不怕事大的，當即點頭：“那就讓你知道我家伏虎羅漢拳的厲害！”

李無雙清嘯一聲，長劍出鞘，手起一劍刺向然也。

他拔劍之時，距離然也少說也有三四丈，但劍鋒刺出時，二人距離已不足一丈。柯武都來不及反應，只驚叫道：“快躲！”

然也躲個屁躲！

他只覺眼睛一眨，上一秒還被自己DISS的發抖的對象已經出現在身前，而那柄要命的長劍，仿佛在空氣中驚起一道電光般，掠向自己的咽喉，速度快得簡直令人發指！

要知道，然也在年輕一代中絕非庸手！然關山將他視若珍寶，除了因為是老兒子的緣故外，然也本身的武學天賦也是重要原因。他今年不過十六歲，但年長他許多的兩個哥哥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服下萬毒妖丹之前的柯武，都不敢說穩勝他。

但現在，這個看著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出手一劍，就讓他連抬手的反應都做不出來。

短短一天之內，然也居然兩次體驗到死亡瀕臨的感覺。

上一次是差點被羅空侯打死——那還可以說是羅空侯比他多練了幾十年功夫，而且降龍羅漢拳隱隱克制伏虎羅漢拳的緣故……

但這一次，難道應該責怪李無雙出手偷襲嗎？面對面相隔三四丈之遙，對方光明正大出手，似乎無論如何也不能說是偷襲罷。

唉，倒霉。然也欲哭無淚。

“去死！”

忽然一聲炸雷般的大吼，在然也耳畔響起。

一道黑影自然也側面掠起，帶著一去無回的驚人之勢砸向李無雙！

李無雙的長劍若是繼續遞出，然也固然十死無生，可他本人只怕也要隨之飲恨。

“哼。”

李無雙冷哼一聲，長劍一翻，叮地一聲，在那道黑影上輕輕一點，身子如秋葉一般，輕飄飄往后掠去。

然也“啊”的一聲，往后退了三步，滿頭冷汗，喘息不已。后怕的看了一眼李無雙，隨即看向了羅空侯——媽的降龍羅漢拳必須到手！然也此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若練成了降龍伏虎羅漢拳，剛才也不至于只能等死吧？

想到此處，他不禁看向那個一招逼退李無雙的人，用有些干澀的聲音說道：“蕭大哥，多謝你！”

那人正是蕭天云，他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算是對然也表示了回應。眼睛卻眨也不眨的看向李無雙，用眾人都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句道：“奪命小蝴蝶自出道以來，與人對敵，向來都是一劍便奪人性命。據說那一劍出手，如電光，如流星，便是以宗師之能，都未必能夠無損分毫。據說奪命小蝴蝶自稱這一劍是：‘無雙之劍、奪命之電’！”

夔州府眾人回想剛才李無雙出手時，那一劍驚艷絕倫的風情，一時都不由有些猶豫：這姓蕭的說來斬釘截鐵，而李無雙那一劍的確快的離奇，該不會這小子……真的是采花盜吧？

武林中這種事其實也不罕見，一些人人仰慕的老前輩、大好人，背地里卻有另一個無惡不作的身份。這種事就算沒見過，聽也聽得多了。

李無雙冷笑，他憎惡地望著蕭天云，知道對方必是一直在全神貫注的提防自己出手這一劍，才能在剛才以圍魏救趙的形式成功逼得自己撤招。

“武林中劍法無窮，以出手快絕著稱的劍法，僅僅李某所知道的便有五六十門，這還是李某年輕識短的緣故……”李無雙淡淡道，掃了一眼柯武，嘴角一歪，壞笑道：“以你的邏輯，我是不是可以說：龍陽小郎君自出道以來，與人對敵，向來仗著內力取勝。據說他采陽補陽，可以化被其采補之人內力為己用，因此年紀輕輕，內力之雄渾，便不弱于任何宗師。據說龍陽小郎君自稱道：采陽補陽，越干越強！”

他這么一說，夔州府眾人頓時相顧大笑，一個個搖頭晃腦，眼神中流露的意思顯然是：奶奶的，差點被信蕭的忽悠住……

蕭天云的邏輯被李無雙套到了柯武身上，隨手扔了回來。其口舌之利，幾不弱于手中長劍。

柯武微微搖頭，深為對方生不逢時而可惜——你若是晚生千年，吐槽大會奇葩說，未必沒有你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