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做什么呀？”柏靈不解的看著司馬懿，他們現在的位置是三樓，這里四面都是殘缺的墻壁，沒有天花板，也沒有其它裝飾，就像一個空空的礦坑，但除此之外倒也干凈，沒有積灰落塵，也沒有積蓄的雨水等污漬，角落里有一塊木板封鎖著通往二樓的路，看上去是臨時搭在那里的。

他們兩個人已經在樓頂待了很長時間了，小鼠說要先去哄林結月睡覺，讓他們先上去等一下，這一等，就是半個小時。

司馬懿沒有回答他，他從墻壁的缺口里探出頭，朝底下瞅了瞅，仿佛在考量附近的地形。

“司馬先生，你一開始要找的住處，不會就是這里吧？”柏靈開始明白司馬懿的心思了，雖然這一切看上去是巧合，但誰能保證，這個過程不在司馬懿這位“大智慧天神”的算計之中呢？

“你看那里看那里。”司馬懿目光一凝，打斷了柏靈的問題，他好像發現了什么寶藏，興奮地指著房屋的后方，對著柏靈嚷嚷著。

“怎么了？”柏靈神情一緊，好奇的湊了上去，把頭也像司馬懿一樣探出去。

他的目光立馬就發現了司馬懿所指示的東西。

那是一片花田，黑夜中，肥沃的土壤陷在四碎的水泥地面里，不計其數的小野花扎根在這片廢墟中，努力生長，旺盛的勢頭與四周的鋼筋水泥格格不入。

柏靈有點無語，但又有點驚喜，沒想到這破敗的廢墟中還會有人培育花田。

“好看么？都是我從鼠頭外面帶回來的花哦。”小鼠的聲音從墻梯口傳來，“不過，你們應該都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吧，真是令人羨慕啊。”

柏靈和司馬懿把頭縮回來，紛紛看向小鼠。

小鼠還是之前的裝扮，但臉上已經有了明顯的倦意，此刻她手里提著一個大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好像裝了挺多東西。她先是把袋子使勁兒往樓頂一扔，然后整個人利落的翻身上來，拍了拍手上的灰，整個過程游刃有余，十分熟練。

“不好意思，哄她睡覺用了些時間......”小鼠小聲的道歉，好像有點難為情，脫離了警戒狀態的她，倒還是蠻像個正常的少女的，“你們現在什么也沒有，天氣涼了，讓你們直接在這兒睡也不太好，我把我用的帳篷借給你們，等你們把這里裝修好之后再還給我吧——別指望我連裝修都要幫你們搞定哦！”

柏靈這才意識到環境的溫度其實比他想象中要低很多，在高樓視野里，他能看到廢墟里僅存的幾棵樹都掛上了泛黃的葉子，季節好像已經來到了深秋。他之所以不冷，可能是之前受到了霜降的影響吧。

柏靈道了謝，走上前去拿起包裹，將里面的物件都取了出來——一個舊舊的帳篷，一床薄被以及兩瓶水。

“這是最后送你們的東西了。”小鼠好像有點臉紅，“之前把你們當做壞人，我很抱歉，但這個家伙也趁我不注意打的我很疼。我給你們兩瓶水，就算是扯平了！”

“什么叫趁你不注意......”柏靈苦笑，“是你先動手的。”

“是你先闖進我家的！”小鼠眉頭一皺，嘴上不落下風。

柏靈還想爭辯，但司馬懿適時插話：“行啦行啦，都是一家人了，就別吵了。”

“誰跟他/她是一家人啊！”柏靈和小鼠默契的同時開口。

明明都是快成年的人了，吵架卻依然都像個小孩子。

“衛生間在一樓，底下的門......你們應該可以直接推開。”小鼠嘆了口氣，無奈的說，率先退出了口角，“在這里修個東西太貴了，所以還是希望你們盡量別搞破壞。”

說完，她四處看了看，確認沒什么問題了之后，沖兩人揮揮手：“本來想跟你們講一下這個地方的事情，比如說這里的地頭蛇什么的......但現在時間也有點晚了，這些瑣碎的事項就留到明天再講吧。哦對了，明天早上的早餐我可以幫你們準備——但也僅限于明天早上，而且如果遲到的話，可是什么都吃不到的哦。那剩下的，如果你們沒有什么急需解答的問題，我就先回去咯？充足的睡眠對于我們這些窮人還是蠻重要的，晚安啦兩位，祝好夢~”

說著，她打了個哈欠，拍著嘴，她又從上來的地方原路返回了，不一會兒，樓下傳來“嘭”的關門聲。

“所以，你能不能回答我的問題呢？司馬先生？”

柏靈吸了一口涼風，盡量壓低自己的音量，以免吵到準備睡覺的姐妹倆，他湊到司馬懿旁邊問道：“你一開始就做好了全部的打算嗎？”

“你知道為什么這棟樓能在廢墟里存在這么長時間嗎？”司馬懿好像特別不喜歡按部就班的回答別人的問題，他總是在這種時候拋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為什么兩個女孩兒，在這鼠頭廢墟里有‘資格’擁有這樣的住所？”

柏靈聽司馬懿這么說，也是一怔，覺得有點奇怪。看她們的樣子也不像是有什么背景或者錢權，為什么會擁有這樣一棟相對“豪華”的住所呢？剛才在鼠頭廢墟里，一些流浪漢蝸居在內的牛棚一樣的住所可是不在少數。他們為什么不來搶奪這棟建筑呢？

“不知道。”柏靈老實的回答，這問題太復雜，他連想都懶得想，“為什么啊。”

“不知道。”司馬懿老實的回答，“我也不清楚。”

“奇了，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柏靈樂了，他還以為這老神仙無所不知呢，但轉念一想，他又覺得不可信，“等等，你是在逗我玩兒吧？”

“我在天界的時候，使用昏曉鏡把人界看了個遍，但是令我頗為意外的是，竟然有幾個地方是完全不可視的，不可探知、不可窺視。就像是......被人用什么遮蔽住了一樣。在昏曉鏡中，這些區域完全是一片黑幕，并且和可視區域之間有著明顯的界限。”司馬懿對著柏靈咧咧嘴，“我無法理解這是什么原理，如你所見，現在我們的位置就處于一個遮蔽區域內。如果我沒有猜錯，一般人是無法找到這個地方的。也就是說，那些流浪漢根本無法達到這里。”

他的目光順著房屋延伸到遠處，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鋼鐵和石塊像是潛伏的巨龍的鱗片，將這棟房子緊緊包圍，同時也為它提供了一層天然的保護膜，隔離著外界的窺探。

“嘿嘿，有意思。”司馬懿抿著嘴笑了，“人界的東西，果然比天界有趣萬倍啊，哈哈哈哈哈哈！”

“誒，那我們是怎么......還有她們......”柏靈不解，難道這兩姐妹并非尋常之人？

“睡覺睡覺！”司馬懿一邊笑一邊搭帳篷去了，剛搭了不到一秒，“這玩意兒怎么搭啊？”

柏靈真的是拿他毫無辦法，但說到底，他對這些瑣事也并不是特別關注，既然司馬懿不想講，那他便不逼了。更何況，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先睡一覺，緩解一下一天的勞累，然后好好的籌劃一下如何讓找回自己的記憶。

他走上前接過司馬懿手中的的帳篷，嘗試著將它完成。這不難，還在柏靈的能力范圍之內。

“這根支架要穿在這里。”司馬懿中途提示。

“你會搭？”

“會啊。”

“那你還讓我搭？”

“這不是豐富一下你的人生體驗么。”

“......”

柏靈沒再理司馬懿的白爛話，自顧自的忙活起來，很快，一座簡單而完備的帳篷便搭建完畢。

月照當空。

柏靈在帳篷中沉沉的睡去，他實在是太累太累，跟司馬懿折騰了一陣子之后，他的身體是徹底吃不消了。也沒蓋被子，他就直接鉆進剛搭好的帳篷里，平躺著身軀呼呼大睡了起來。

剛剛到人界，他的體力已經徹底耗盡，也難怪他睡得這么快，再不睡覺他怕是要猝死街頭了。

司馬懿卻沒有立刻進去，他不困，也沒有休息的意思，感受著夜幕下吹來的習習涼風，他愉悅的呼吸著廢墟中略帶渾濁的空氣，雙臂張開，他站在最高的一堵殘壁上，將身對月，仿若帝王歸臨。鋼筋是他的權杖，水泥是他的臣民，廢墟是他征戰的余燼，高樓是他稱王的御座。

司馬懿很久都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身形一隱，他的笑容漸漸消失，整個人化作一抹夜色向鼠頭中心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