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好沉重。

蘇小清背著從楚帆那兒打包好的行李，一步一步走入暗道。

原本用來封鎖雜草叢生的院子的鐵門被楚落破壞成渣滓后就被拆掉了，雖然可以自由出入，這里也依舊沒有人氣。

陰冷的寒風吹得蘇小清起了一身雞皮，她加快了步伐。

楚帆的臉在腦海里揮之不去，她卻更想見到另一個男人，走著走著，她不由自主地開始奔跑。

好難受。好難受。

吱呀。推開那扇鐵門，蘇小清終于松下一口氣。

“你去哪兒了？”意料之外的聲音炸響在耳邊，蘇小清猛地抬頭，和楚落的眼睛對個正著，她難以置信地眨眨眼，“你怎么出來了？”

她還以為他會在那個小房間里縮一天。

“這里本來就是我住的地方。”楚落不屑地挑眉。

“哦。”蘇小清點點頭，“我去哪兒和你有什么關系？”

“我的身體反正是我自己的。”她故作天真地看著楚落，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你是我的命契。”楚落的語氣里夾雜著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煩躁。

“我是啊。”蘇小清又點點頭，她無奈地聳聳肩膀，“但對于你來說，有沒有都無所謂吧？”

“畢竟充其量不過一個道具而已嘛。”

楚落嘴角一抽，這個女人怎么懟他懟得這么自然。不害怕不說，還一副習慣了的模樣。

難受的感覺像裂口的氣球，一點一點地變小了。

蘇小清望著楚落瘦削的臉上吃癟的小表情，突然安下心來。

她果然喜歡他。

“我出來是想帶你去一個地方。”楚落認命地嘆出一口氣來，只好說道。

“誒？”蘇小清現在是真的吃驚了，“你不是不記得我了嗎？”

“只是覺得，應該帶你去而已。”楚落抬眼，褐眸里一無所有。沒有任何情感，好像真的就是如他所說，只是一時興起的直覺而已。

蘇小清飛快地搗碎自己興起的期望，和涌起的失落，笑著回答：“好啊。”說罷，她徑直向樓上走去。

“你干嘛？”楚落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皺起眉頭。卻見那個女人像是來過一般進了一個房間，出來的時候背在背上的書包已經不見了。

“你……”楚落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怎么了？”蘇小清抬起小臉一臉不知所謂。

楚落按住抽搐的嘴角，“沒事。”

“反正過不了多久就得去藍國了，我就勉為其難地在你身邊保護一下你。”蘇小清振振有詞。

“作為道具的自覺我還是有的。”她無所謂地接著道。

保護？楚落有一瞬的呆怔。他俯視著眼下嬌小的身軀，有一種莫名其妙地情感開始滋生。

像是播種一樣。

“所以我們去哪兒？”走出院子，又接著走出皇宮，蘇小清越來越摸不著頭腦。

但走在她前面的男人似乎并不準備回答她的問題。

她撇撇嘴，也就放棄了問的欲望。

走著走著，已經到了城鎮外的小山上。那兒有一棟突兀的小木屋，木屋外有一個小土包。

一個老婦人坐在小土包前，輕柔地撫摸著泥土。

不一會兒，木屋里走出來兩個女仆，她們湊到老婦人耳邊，似乎在說些什么，然后溫柔地撐起老婦人的身體，一步一步地將她帶進房間。

蘇小清頓時紅了眼眶。她飛速地奔到小土包前，那兒有一塊小墓碑，上面什么都沒有刻。

“胡苒。”她輕輕地抽噎。

“苒……苒……”突地，身后傳來細微又破碎的呻吟。像干枯的樹葉被人踩碎了似的。

蘇小清猛地回頭，老婦人渾濁的雙眼直勾勾地望著她，她枯瘦的手指絞在一起，關節像高聳的大山。

“婆婆。”蘇小清彎起笑容走到老人身邊，她蹲下身子，用手包裹起那雙像蘊藏著洶涌的波濤般的手，一字一句清晰地說著：“我是苒的朋友。”

“苒……苒……”老婦人沒有反應，只是不停地喃喃著。

蘇小清沒忍住，她的額頭抵在手背上，眼淚滑進嘴里，一部分順著下巴滴入大地。

一雙蒼老的手輕輕撫上她的頭發，像安慰似的輕拍著。

蘇小清抬起頭，那像被命運狠擊了一拳似的，深陷的眼窩里盛著夕陽的余暉，仿佛釀著瓊漿。

“婆婆，吃飯了哦。”原本進屋的侍女們又跑出來，輕柔地攙起老人的身體。

“你就是蘇小姐吧。”其中一個侍女問道。

蘇小清點點頭。

“老婆婆的事不用太擔心，我們會好好照顧的。”她綻開一個笑容，“大殿下不是怪物呢，”

“會對老人這么溫柔的怪物我從來都沒見過。”

啊。仔細地觀察的話，那個侍女身上穿的長裙，在胸口處的繩結上，是一朵綻開的彼岸花。

蘇小清轉過頭，淚水將視線所及的黑衣模糊成一片。楚落站在不遠處的小道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心里騰升起一種沖動。

蘇小清撒開腿，用今生最快的速度向那個方向跑去。

當楚落回過神來，兩只纖細的手臂已經環抱住他的腰身，用力地收緊。蘇小清埋在他的胸口，熟悉的溫度和氣味讓她忍不住要喟嘆。

“你在干什么？”他皺眉。

“我喜歡你。”蘇小清飛快地說，差點沒咬到舌頭。

沖動是魔鬼啊。

要是啥都沒記起的楚落把她削了她都不覺得奇怪。

可想象之中的反抗并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僵硬的身體。

夕陽的余暉將他們和外界分割開來，給了他們一片休息的陰影。

不知道抱了多久，直到蘇小清的手臂有些酸痛的時候，頭頂才突然傳來一個悶悶的聲音：“去……吃點東西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