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手機，離著柳思敏說的時間還有四十分鐘，許東東想吃點東西再去啟明。

捧著一個癟肚子給學生講課，是對學生不負責任，更是虧待自己。

這年頭，誰虧待自己誰就傻逼十足。

可是，問題來了。

許東東啟明培訓學校樓下的燒烤鋪子前，十分為難。

因為他沒錢。

線上和口袋里，跟商量好了一樣，同時空空如也。

許東東瞬間深刻理解了“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這句老話兒。

燒烤鋪子前的大排檔不斷有人走過來，坐下，大聲招呼店小二過來點菜。

一群身上印著隸州職教中心字樣校服的男男女女，離著許東東站得位置最近的桌子旁，嚷嚷著把兩張條桌對在一起，團團圍坐下來，其中一個胖子翻著菜單開始點燒烤。

數了數人頭，“大羊腱子七個。”共計六人，點了七個大羊腱子。

店小二迅速記在小本子上。

“烤串兒三組，烤羊筋兒三組，烤雞心管兒三組，一半辣一半不辣，一鍋羊蝎子。”

胖子點完，把菜單扔給對面的一個挑染短發的女生，女生開始點，“烤鴿子蛋五組，烤魷魚五組，烤鱈魚五條，一半辣一半不辣。”停下來問店小二，“今天有新鮮羊腰子嗎？不要凍的。”

店小二說有，女生說“來五組，烤著腰子時，同時烤火燒，火燒和腰子一起上，別忘了把火燒拉開口，盡量快點給我們上，吃完了我們還要去看電影。對了，搬一桶啤酒過來，先解解渴。”

女生旁邊的另外一位女生小聲問，“點這么多，吃得了嗎？”

胖子和女生幾乎同時開口，“吃不了拿著，誰讓山哥打賭輸了呢，我家大黃和小黃估計餓得嗷嗷叫了。”聽上去好像是住一起一家人似的。

其他人聽了哈哈一笑，胖子補充道，“再說，還有一個重要人物沒到呢。”朝著其他人搖了搖胖手，“別問我這個重要人物是誰，一會兒來了給你們介紹。”

許東東粗略估計一下，剛才點得這些，除了火燒便宜點，其他都是硬菜，少說也得七八百。

這讓許東東忽然很氣，碼的，這社會還能不能再不靠譜些，老子堂堂隸州師大畢業的高材生，已經參加工作一年多了，饑腸轆轆的當下，連頓飯都吃不起，還不如幾個學習非常差勁的學生黨，蒼天啊，大地啊，這到底是咋整的啊。

隸州師大雖然是二代211，但也是重點啊。

許東東有點眩暈。

當然，生氣是次要的，主要是餓的。

燒烤焦香味和孜然味兒，以及誘人的啤酒泡沫的香味，攪在一起，使勁往許東東嗅蕾味蕾上撲，搞得許東東肚子一頓狂叫。

氣歸氣，得想辦法吃飯啊，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怎能成棟梁。

想來想去，還是想到了李嘉加和吳天昊，跟這倆人借錢，雖然一個是發小，一個是老鐵，確實也很丟人。

不過，在丟人和死人二者之間，許東東還是選擇了丟人。

是呀，餓不死，也得被大排檔這幫真假土豪們饞死啊。

許東東撥了李嘉加的電話號碼。

握在手里的華為榮耀八，還沒來得及抬起手臂放到耳朵邊，有人拍了許東東一下肩膀。

臥槽，又是越怕遇見熟人，一準兒有人拍肩。

許東東端著電話回頭一瞧，和來人同時張嘴問，“你怎么在這兒？”

來人中年，是許東東七中的同事，管物理實驗室的實驗員，叫常景懷，人不錯挺實在，在七中，許東東和常景懷算是比較熟的，主要是因為許東東經常借實驗器材用于課堂上做演示實驗，經常到實驗室，每次去，準跟常景懷探討一些物理方面的東西，剛上沒課和沒其他事兒，和常景懷一嘮就是半天。

話題一致，話又投機，時間一長，自然有一定的感情。

許東東開始叫常景懷常老師，后來干脆老常老常地叫，顯得反而更親切。

許東東剛要瞎編個事由，他絕不能說來啟明教課來了，今天他已經轉正，再敢外邊教課，就是違反教師法的，和老常雖然熟，可沒熟到替許東東保密的地步。

就算親爹親媽親姐姐，也不能保證給你保密，對外人更別奢望。

“啊，哈，老常啊，我下午帶學生比賽去了，完事兒回家路過這里，有個朋友順便捎個東西給我，我約好了在這里等他呢。”說完，許東東假裝瘋魔地轉著脖子四顧張望，沒忘了反問轉移老常的話題，“你來這是找人還是吃飯？”

當說到[吃飯]二字時，許東東心里一陣大笑。

“運氣好了，想啥來啥，這不是就有飯吃了嘛。”

果然，那群職教中心的學生站起來沖常景懷打招呼，看見常景懷跟許東東說話不便打攪，誰也沒過來，只是忙著從旁邊桌子往過拽兩張白色塑料椅子。

常景懷只身一人來的，要是沒約別人，無疑，那兩張塑料椅子，常景懷一張，另一張給許東東準備的。

點了七個大羊腱子，桌子旁坐了六個人，加上常景懷，正好七位，由此來看，應該沒別人。

許東東心里夸著這些孩子上了職高就是比白小純路明非他們這些初中孩子有眼力見兒。

職高怎么了，就沖準備椅子這件事來看，上職高照樣前途無量，這情商太高了，高的逆天哈。

撥給李嘉加的電話已經接通，感受到李嘉加在電話里的咆哮能讓手機發震，許東東舉到耳邊，李嘉加在電話里催問，“喂喂喂，東子，說話呀，接通了咋連個屁聲都沒有啊，你是被綁票了，還是正在撩妹子顧不上跟我說話呀，快說，我跟我的真愛馬上過二人世界了，堅決不允許有任何打擾，要是缺錢用，趕緊說要多少，紅包轉給你后，我就設飛行模式了啊，今晚整個晚上將與世斷絕。”

“這是跟誰過二人世界呢？哥們兒我好饞的樣子。”

“芳芳啊，我的真愛。”

“哦，沒看出來呀。”

“你豬呀，沒見我家芳芳在操場上喂我吃喂我喝嗎？”

“你能吃能喝，還有人喂，嗯嗯，確實像豬。”

“……”

玩嘴，李嘉加不是個，在許東東這兒，許東東是主持人，李嘉加是那個遞話筒的。

“說吧，到底干啥？”

“沒事兒，撥錯號了。”

“……”

“注意腎。”

“做人不要這么牲口好不好，不積口德的后果是……”

“生孩兒沒屁*眼兒，放屁砸斷腳后跟，是吧。”

“沒事兒掛了。”

“跪安吧。”

打個電話跟對口相聲似的，樂得常景懷在一邊呵呵滴，等許東東收了電話，常景懷說，“東東，你等人也別干等著，坐下吃著喝著，一會兒你朋友來了，讓他一起唄。”

許東東笑著平開雙手，裝逼道：“這不合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