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竹籃打水,漁翁得利
- 清秋琵琶曲
- 敗筆蘇半城
- 2282字
- 2019-01-22 20:12:06
次日,大殿的左右兩柱間又擺上了兩排紫檀木長案,樞密院的高官們又都站在了左邊的長案前,中書省的要員們又都站在了右邊的長案前。所有的人都在靜靜地等候著元惠帝上朝。
天還在下著鵝毛大雪,大元朝決定國策的這幾個人便都在寒冷中中靜靜地等待。
所有目光都望向了南山放鶴,希望從他的目光和面色中看出一點圣上的信息。可南山放鶴今天顯得比平日更為沉默,兩眼只望著下方的地面。
大殿更沉寂了,遠處的雪落卻更響亮了。
眾多的目光都悄悄地斜望向殿后的那兩道紗幔。
終于,里面有了腳步聲,紗幔也慢慢被一只手撩開了,元惠帝面容冷漠地從里面走了出來。
“吾皇萬歲!”由脫脫領班,眾人人都在自己站立的位置跪了下去。
出來的不只元惠一個人,后面竟然還跟著那個白須喇嘛還有駙馬巴圖爾!
元惠今天穿著厚厚的淞江棉布大袍,走得慢,袍袖也就飄不起來,垂垂地移向中間那把椅子,他坐了下來。
喇嘛跟著他,在他椅子的左側低著頭站住了。
“都起來吧。”元惠的聲音有些沉悶。
“萬歲!萬萬歲!”眾人人磕了頭都站了起來。
元惠帝照例掃視了一遍所有的人,目光最后落在脫脫身上:“丞相準備好了么。”
脫脫這一次沒有推三阻四,聲調沉重地回道:“戰事一誤再誤,內憂外患并起,罪在老臣。臣接了圣旨卻抱病拖延,愧對君父。圣上,臣有罪。”
“兩回事。”元惠有意放慢了語速,“幾十年了,朕不愿意說的就是戰事。今天還是這樣,朕不跟你們議戰事。朕只想說一個話題:下雪!”
所有的人都是一震。在別人心中,認為這話要夸獎賞賜國師南山放鶴,在脫脫認為,這話直指自己而來,還有木華靖,今天也不如平時心中有底了。如此冷天,所有人的臉上竟然有了一層汗。
“木華靖。”元惠帝這時點了木華靖的名。
“微臣在。”木華靖一顫,立刻跪了下去。
元惠帝:“你爺爺木華黎故去有四十年了吧。”
“是。”木華靖已跪了下去。
“你先起來吧,我們繼續聊一聊下雪之事。”
“你們都看見了。”元惠帝慢慢說了起來,“前些日子,朝堂上有人說三年無雪是因為朕失德于天,擅改祖制。”
木華靖的頭低得更下了,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元惠帝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接下來,我們再聊一聊翁婿之事吧,從古至今,最難的是什么人?不是皇上,不是首揆,什么也不是,最難的是丈人。”
所有的人都把頭低得更下了,唯恐有一絲表情流露。
嘉靖:“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即使是公主,嫁了人,也就是別人的了,所以呀,天底下的所有父親總覺得虧欠自己的女兒,自然,也會愛屋及烏,凡事都要多為女兒和女婿想一想。”
巴圖爾在他身邊倏地跪下去了,在磚地上碰了個響頭,便趴在那里。
脫脫和木華靖這對翁婿的心也都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
不知過了好久,元惠帝才接著說道:“算了,話就說到這里吧。”
這一下該輪到其他人下跪了,脫脫和木華靖都跪了下去,趴在那里。
元惠帝不再叫他們起來,眼睛望著大門外,一個人顧自說了起來:“朕覺得納悶,丞相和木華靖為何下跪?”說到這里他又停住了。
這就是要人接話了,接話的當然只能是脫脫:“賬目虧空,戰事不利,皆因臣不忠,貽君父之憂。臣請圣上治罪。”
“朕說了不議朝局。”元惠立刻打斷了他,“朝局都是你們的事。就拿浙江來說吧,總督巡撫按察使連一個新任的杭州知府都是你和小將軍派的,水軍提督是樞密院派的,你們現在跟朕談什么朝局?”
一竿子又打倒了所有的人,樞密院官員都不敢吭氣了,只好又跪下趴在那里。
元惠帝又恢復了先前的語氣,慢慢說道:“俗語云,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馬牛。可許多做父親的偏偏愿意做馬牛。大元帥,小將軍。”
脫脫和木華靖趴在那里答道:“臣在。”
元惠帝:“先說丞相吧。你女婿就在這里,平時對你如何你比朕清楚。朕現在只跟你打個招呼,不要事事都為他著想。有些事可以讓他去辦,有些事不要讓他去辦。管緊點,對你對他都有好處。”
脫脫抬起了頭:“臣謹領圣命!”
云遮霧罩,褒貶難明。不只是脫脫趴在那里發懵,其他人也都趴在那里一動不動。
元惠帝對著脫脫的目光開口說:“明白朕的苦衷就好。”
脫脫的頭微微顫著:“臣明白君父的苦衷。”答著又趴了下去。
嘉靖的目光轉向了木華靖:“小將軍。”
木華靖抬起了頭:“臣在。”
元惠帝:“你作為丞相的女婿,你爺爺木華黎生前又是我大元朝的兵馬大元帥,論榮華富貴,誰也比不了你,但你還覺得不夠嗎?”
木華靖趴著顫抖:“臣錯了。”
元惠帝:“無關對錯,皆因糊涂。”
木華靖挺直了身子跪在那里,目光淳淳地望著元惠。
元惠也望著他:“宮里宮外那么多太監宮女都叫你小祖宗。死了的人才稱祖宗呢。你一個大活人讓人家當死人叫著,叫也把你叫死了。”
木華靖只好趴了下去磕頭答道:“臣著實糊涂。”
“朕倦了。”元惠帝站了起來,“朕只給你們打一個招呼,各人管好個人的事,大元朝還沒有倒下,也還是朕的大元朝,如今戰亂紛紛,你們應該想的是怎么把這些窟窿堵住了,丞相與明日一早就發兵吧,國師為左路統帥,丞相為右路統帥,軍機要事,你二人互相商量,由帖木可定奪,就這樣吧。”
“臣等恭祝圣安!”一片惶恐聲中元惠帝的身影消失在帷幔之中。
一共是十個人,這時都慢慢站起來了。
脫脫的目光直望向南山放鶴,南山放鶴一言不發,扭頭就走。
脫脫嘆氣一聲,也走出了大殿,木華靖緊緊隨著,脫脫沒想到,最后漁翁得利的是帖木可這個自己多年的老對手。
誰也不知道,元惠帝拐進殿后佛堂里時,從書架里拿出了一支深紅色穗子的金鏢,遞給那個喇嘛,又迅速寫了一張紙條,交到喇嘛手中,低聲道:“送江南。”
熬過一個下午,又在脫脫和南山放鶴,還有帖木可各懷鬼胎的思索中,一夜過去了。
次日天才蒙蒙亮,三軍已集結完畢,元惠帝親自相送,大軍前頭帖木可當頭,脫脫在左,南山放鶴在右,浩浩蕩蕩的大軍,開始出征,其實早在昨日,已通知戰船箭廠先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