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蘇逐浪的那些年
- 清秋琵琶曲
- 敗筆蘇半城
- 2348字
- 2019-01-15 14:37:13
郭菩薩接住令牌,知道蘇逐浪心意已決,只得跪地喏一聲“將軍保重!”
再無二話,蘇逐浪出門消失在黑夜中,此刻,天已過了三更。
郭菩薩將令牌別在腰間,轉身返回佛壇前,跪在蒲團上,敲起了木魚,念起了經文。
阮紅梅也懶得去理會他,此刻心頭百轉千回,他萬萬沒想到,蘇逐浪竟然是白蓮教的首領,更沒想到這清秋曲譜英宗寶藏竟然是白蓮教誘殺元兵的一個圈套。
不過,他現在并不關心白蓮教和元兵之間,最終鹿死誰手,更不關心什么虛無縹緲的“皇太子”。他現在最關心的事情是怎么掙脫這鐵鏈,還有大哥他們三人下落如何,還有天山不遇的婉兒。
從殿門在吹進來一陣涼風,把阮紅梅如麻的心緒吹得冷靜了幾分。
“你不要怪他,你自己應該也能想明白,他其實是害怕你有什么閃失而已,因為他知道,這一次,定是一場你死我活的廝殺。”阮梅紅和涼風一起走了進來。
她還是穿一身艷如臘梅的衣裳,模樣也依舊美艷,但阮紅梅已看見了她鬢角的幾根銀絲,還有她眼角處皺出來的那幾道歲月。
這是阮紅梅第一次這么仔細地看自己的母親,看著看著,心底就開始發酸,鼻頭開始發癢,眼淚,終于決堤。
“娘!”
所有的憤恨和委屈,二十載風霜雨露,幾度冷暖悲歡,都隨著這一聲“娘”傾泄了出來。
喊出這一聲,阮紅梅突然覺得自己再也不是那一根浮萍,再也不是那一林落梅,從此有了依靠,從此知道了自己從何而來,從此知道了什么叫溫暖。
再強大的人,在自己母親的面前時,永遠不堪一擊,不論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還是牙牙學語的鼻涕蟲。
他,終歸也只是一個渴望母愛父愛的孩子,只是一只尋找港灣的船兒而已,哪里是什么江湖中人。
只聽到這一聲呼喚,阮梅紅的眼淚也已泛濫,萬語千言敵不過這一個“娘”字。
阮梅紅將阮紅梅緊緊地抱在懷里,母子倆哭成了一團,這一天,足足等了二十年,這二十年來,他們已失去了太多太多。
最終,還是阮梅紅先止住了哭泣,擦干臉龐的淚珠,輕輕地拍撫著阮紅梅的后背,開口道:“孩子,別哭了,是娘親對不起你,但是,請你不要怪罪你的父親,你聽娘給你從頭講一講。”
阮紅梅依舊有些哽咽,依舊伏在自己母親的懷中。
“我與你父親相識,是在姑蘇城最大的青樓,明月樓。那時,他的眸子還不像如今這般滄桑,陌上如玉,公子世無雙。那時,我彈的琵琶也還是春花秋月何時了,但你應該也已知道,我接近他是為了他們蘇家得到的那本清秋曲,但我卻真的愛上了他,只因為我從那雙眸子里看見了藍天,看見了花朵,看見了我一直想要去尋找的陽光。
后來發生的事情,你也早有耳聞,蘇家變故,我拿了清秋曲譜回到梅香谷,那時我已身懷六甲。
其實,早在回梅香谷之前,我與你父親早已定下了一個報仇的計劃,就是利用清秋曲譜找出屠殺浙漕商會的仇人,并將他們一網打盡,人們只知道浙漕商會慘案的兇手是司徒桀,卻沒人知道幕后黑手還有七個人,更沒有人知道,真正這一切都是由大元朝狗賊脫脫主使。
至于你父親為何會變成白蓮教的金甲將軍,是因為我與你父親欲要北上尋脫脫報仇時,遇到黃河改道修堤的數千伕夫被韃子們鞭抽刀殺魚肉,你父親見此氣憤不過,奪了一條扁擔,打死了那監工的百夫長,見此,受盡折磨的河工們紛紛揭竿而起,自稱洪軍,取意“似洪水滔天,沖垮大元腐敗不堪的河堤”,擁你父親為首。
你父親當時身負大仇未報,本不想去理會此事,可轉頭一想,那脫脫貴為大元朝的統帥,手中掌管萬馬千軍,若是這般孤身前往,多半是羊入虎口,更別談什么大仇得報,所以就答應了下來。
面對元兵多次圍剿截殺,洪軍終歸只是一群河工起義而已,缺乏有素訓練,加之元兵人多勢眾,洪軍被殺得四分五裂。
你父親知道如此下去,洪軍必然會被剿殺殆盡,正一籌莫展,恰在那時,郭菩薩和趙丑廝來投。”
說到這里,阮梅紅抬頭看了看佛壇前的郭菩薩,正好看到郭菩薩回過頭來報以一笑。
這才繼續說道:“郭護法在黃河一帶素來以佛法得稱,是德高望重的佛門弟子,因不忍百姓受苦受難,所以下山來投你父親,欲行佛家普渡眾生之事。你父親將當時情況與郭護法一說,兩人商量一番,計上心來,既然當下打不過元兵,洪軍只能暫時潛入民間,暫避元兵鋒芒,慢慢地,便有了白蓮教。總而言之,你父親既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百姓,希望你不要怪他。”
阮紅梅聽完這一切,總算明白了這其中的諸多原委,但他還是不明白母親為何拋下自己不管不顧,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開口問一問。
“娘……”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唉,其實娘也是身不由己。”
阮紅梅的話沒完全出口,就阮梅紅給打斷了。
阮梅紅開口道:“我當初并非假死,而是你父親求他的師兄,也就是南山放鶴,利用白蟻噬魂蠱救了我,他也正是以此來要挾你父親,他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他要的是大元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至高權利,他的手段你也了解,娘不是不想和你相認,不是不想來見你,而是如果那樣,只會害了你,可惜,躲來躲去,你終于還是卷入了這場紛爭中來。”
一切水落石出,阮紅梅跪了下來,向阮梅紅求道:“娘,求求你打開鐵鏈放我走吧,我想去救父親。”
阮梅紅又掉下了眼淚,今日,她第一次聽見自己的孩子開口叫出了“父親”和“母親”,他們一家等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
“娘,我們一家三口,從來沒有好好地在一塊過,我想,就算是死,也要一家人死在一起,我已經二十年都沒有家,如果往后余生依舊和過去的二十年一樣,那么,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我以前恨你們無法給我一家,恨你們拋棄我不顧,但我現在已明白,一家人之間,永遠沒有仇恨,有的只是原諒與被原諒,理解與相互理解。娘,求求你放開我,我想去到他身前,喚一聲‘父親’。”阮紅梅見到自己的母親已然動容,又開口求道,兩眼淚汪盈眶。
“好,你說得對,娘和你一塊去,我們一家人,即使是死,也要在黃泉路上同行!”阮梅紅開口道。
她也已不再執著,她比誰都清楚,如果蘇逐浪有什么不幸,自己恐怕也無法繼續獨活,到時,自己的兒子,又將會孤零零的一個人。
既然如此,何不拼一拼,也許,結局沒有那么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