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飯館門口的角落里，一個瘦小的身軀蜷縮在那里，正在哭泣，幾支被踩扁的玫瑰花散落一地。那個就是隔著玻璃窗跟衛東做過鬼臉的小姑娘，晶瑩的淚珠還掛在她的小臉上。小姑娘的臉上有五個明顯的手指印，已經腫了起來，小張媳婦兒蹲在那里摟住了小姑娘，正在用四川話安慰她。

再仔細一看，那個丁隊長身上居然穿著城管的制服，胡衛東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走上前去，示意李義龍放開了丁隊長。丁隊長跳了起來，看到衛東等人，臉色微微一變，但仍是指著小李的鼻子開口大罵：

“你小子，居然敢打我，我這是在執行公務！”

看著丁隊長身上的那張皮，衛東心里有些納悶，這家伙什么時候混到城管部門去了，而且看制服上的杠杠，好像還是一個小頭目，只是身材已經發福，一副被酒色掏空了的模樣，怪不得一下子被小李放倒在地了。

看著丁隊長在那里手指亂舞，衛東怕小李一個忍不住使出擒拿手，那他這根手指就保不住了。衛東連忙隔在兩人中間，攔住了小李，這畢竟是在人家的地頭上，自己初來乍到，可不想惹什么事。

“看什么看！我是城管大隊的，清理不法商販是我們的權力，誰敢阻攔我執行公務？”

看到門口圍起越來越多的群眾，丁隊長有些心虛，可仍在那里色厲內茬地叫囂著。

“你！”

李義龍不善言辭，他氣憤地盯著丁隊長，旁邊小張媳婦接了一句：

“執行公務也不能打人哪！看把這娃兒打的！”

那個小姑娘本來躲在小張媳婦懷里，這時候卻探出頭來，用臟臟的小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這一下子，小臉蛋紅的、黑的，成了一張小花臉，可臉上卻是一副倔強的神色。

“你賠我花兒！”

看到圍觀群眾有些群情激憤的樣子，丁隊長覺得苗頭不對，就想開溜。他指著小張媳婦說：

“你等著，你這飯店門口管理不善，放任不法小販！”

一邊說，一邊往門外溜，小張媳婦卻攔住了他。

“老總，莫急著走嘛！我已經報了警，派出所的人一會兒就到！”

趁著等警察到來的當口，衛東走到了小姑娘面前，蹲下身子，用濕紙巾擦干凈了她臉上、手上的污跡。看到小姑娘除了小臉上有些紅腫，應該沒有什么大礙，他就問道：

“小姑娘，你家里人呢？”

小姑娘閃動著大眼珠看了衛東一會兒，說：

“我媽媽不在家，上班去了。”

旁邊的小張媳婦解釋說，這小姑娘也是他們四川老鄉，好像住在離這兒不遠的地方。她經常和別的孩子過來一起賣花，平時可機靈了，今天不知怎么搞的，落在了城管手里。她媽媽好像是上夜班的，這個時候確實應該不在家，有時候白天看到她領著孩子路過，卻不是很愛說話，只打過幾次招呼。

衛東掏出身上的一百元錢，遞給那小姑娘，對她說：

“早點回家去吧！”

“不，叔叔，我不要你的錢，你還是買我的花吧！”

小姑娘靈巧地從小張媳婦懷里鉆了出去，一下子跑沒影了，不一會兒，不知道從背街哪個角落里，又捧著一束玫瑰花跑了回來。玫瑰花嬌艷欲滴，上面似乎還有露水未干，大約有十來朵。

“給，十塊錢一朵！”

小姑娘的笑臉中透著一股子機靈。

旁邊的丁隊長看到這個情景，想上前喝止，卻又怕惹起眾怒，在那里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的。

衛東還是把那一百元錢塞到了小姑娘手里，說：

“我把你這些花兒全買了吧！”

這一下子，小姑娘更是笑逐顏開，她還沖著丁隊長做了一個鄙夷的鬼臉，然后拿著錢，鉆出人群，一溜煙跑回家去了。

這個時候，派出所的民警開著一輛小面包車趕到了。車上下來一個高高大大的小伙子，一身警察制服，卻是東北口音。他看到飯店門口那么多圍觀群眾，就先讓大伙兒散了。

“什么情況？都散了吧，散了吧！沒有啥好圍觀的！”

看到警察到來，大部分路人就都散去了。小張連忙上前和警察小伙子打招呼，并且遞上一根煙，恭恭敬敬地點上。看來，這甩手掌柜要干的就是這活兒，而且估計和這警察不陌生。衛東本來還擔心，在小張店里惹事會給他帶來麻煩，現在看來是多慮了。

果然，小警察并沒有很把城管隊員放在眼里，看來執法隊伍也是要分個三六九等的。聽雙方講述完事情經過，小伙子清了清嗓子，先是煞有介事地批評了李義龍幾句，然后說：

“這個事情嘛，雙方都有過錯！這個城管老哥，你的執法也太粗暴了一點，小姑娘你也打，萬一打壞了，人家家人肯放過你！咦，小姑娘呢？”

丁隊長臉上有些尷尬，這小警察分明是各打五十大板，并沒有幫著自己。

聽小張媳婦說賣花的小姑娘已經回家了，小警察笑笑說：

“既然當事人也已經走了，我看你們就和解了算了，都不要再相互追究了，怎么樣？”

丁隊長心有不甘，還想說些什么，可沒等他開口，小警察瞪了他一眼，說：

“怎么？你們還想到派出所做筆錄嗎？”

丁隊長看看情形不對，知道再耗下去也沒什么結果，只好悻悻地走了。

這時候，小張走上前來，把衛東等人介紹給那個小警察。小伙子姓劉，確實是東北人，在東莞的部隊退役后，就想辦法留在了這里工作。小張從柜臺里拿出一整條三五煙來，遞給了小警察，小伙子假裝推辭了一下就收了。看來小張的公關工作做得還不錯，衛東卻不太愿意和這些人打交道，就淡淡地沒怎么說話。

由于要回去籌備開廠的事情，衛東就帶著小李先告辭走了。他心里卻忘不了那個小姑娘機靈的身影，只是，小姑娘卻怎么不去上學，卻在這里賣花呢？即使沒到上學的年齡，也應該上個幼兒園什么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