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和馬騮到達關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宴席早已結束了,賓客們也離開了,只剩下幾個燈籠和一地的鞭炮屑在迎接我們。
我對馬騮說道:“糟了,看來我們只能吃剩飯剩菜了?!?
馬騮對我嬉笑道:“斗爺,能有剩飯剩菜吃也不錯了,就不知道你那個靈兒會怎么處置你呀!”
我罵道:“你大爺的,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我們早就到了?!?
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突然發現馬騮不見了。我們說好今天要去給關老道賀壽的,由于路途遙遠,所以要早點兒出發,但馬騮一大早就不見了人,打他手機,卻一直處于關機狀態,真是急死我了。
一直等到中午時分,馬騮才一額頭汗跑回來,我立即沖著他劈頭罵道:“你大爺的!你不想去給關老道賀壽也不用放我鴿子呀,打你手機又關機,耍我是吧?”
馬騮笑嘻嘻道:“不是不是,哪里敢耍你呀?斗爺,我是出去談生意了。這手機昨晚忘記充電了,這不,出去不久就沒電了?!?
我說道:“我看你就是在狡辯……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你還去談生意?”
馬騮沉下臉來說道:“不就是那個關老道生日嘛,何必那么緊張呢?說白了,你就是想早點兒見到你的靈兒吧?我說你也真是的,喜歡人家就直接表白啊,何必曖曖昧昧、扭扭捏捏的,搞不好還讓人誤會你有問題呢?!?
我一下子被馬騮說得無話反駁,只好坐在沙發上用抽煙來掩飾內心的尷尬。我和關靈的感情一直都處在朦朧狀態,誰也沒有戳破那層窗戶紙。關靈曾經對我說過,她的家教很嚴,不允許她隨便談戀愛,特別是她的爺爺關谷山,對我這種“不務正業”的人印象不是那么好。我自己也明白,要是論門當戶對,我還差一大截。但我不是因為這樣而不敢主動表白,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我敢說我金北斗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一涉及情情愛愛這些,我的腦袋就變得一團糟。
馬騮似乎看見我臉上的表情在不斷變化,立即壞笑道:“哈哈,不會被我說中了吧?斗爺,這么年輕,就出現問題啦……”
我拿起一個抱枕扔過去,說道:“你才有問題,你以為個個都像你啊,一點兒都不含蓄?!?
馬騮笑嘻嘻道:“看你說的……需要我猴爺教你兩招,把關靈這個小妖精俘虜回來嗎?”
我瞪了他一眼說道:“去去去,別打岔……趕緊說正經事,你老實交代,這么早去做什么生意?”
馬騮喝了口水,也拿出根煙抽上,然后一臉認真地說道:“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看中了那個陰陽葫蘆,你知道開價多少嗎?”
我立即坐直身子,問道:“多少?”
馬騮伸出拇指和食指,比畫了一下說道:“八十萬。”
我沒有感到吃驚,這個數也只是市場價,要是遇到喜歡的人,估計得上百萬。不過,我內心也開始覺得有點兒對不起老張了,這一老實巴交的農民,只因為等錢救命而賤賣了這樣一個寶貝,真的是虧大了。
馬騮對我說道:“斗爺,你只要點點頭,這八十萬就到賬了?!?
我沉思了一下,說道:“等我們弄清楚這陰陽葫蘆的出處,再做考慮吧。眼下之急是趕到關家,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馬騮嘀咕起來,但見我不同意,他也不敢擅做主張,只好跟我收拾好東西前往關家。其間關靈打過幾次電話來催促,我都用堵車這個理由搪塞過去了。
一路上,馬騮都在說服我盡快把那陰陽葫蘆出手,免得夜長夢多,還說做人不能貪心,八十萬已經夠了……我對這事兒沒怎么上心,任由馬騮自言自語。
正當我們站在門口談話的時候,關靈從里面走了出來,一看見我和馬騮,立即皺起眉頭對我們說道:“怎么那么遲呀,客人都吃完飯走了……”
馬騮笑道:“遲到總比沒到好呀!”
我對關靈說道:“真是抱歉,這路途遙遠,我們也提前出發了,但一路來多處堵車,我們也是沒辦法。”
關靈接過我們手中的賀禮,說道:“沒事,進屋吧,我爺爺正惦記著你們呢!”
我和馬騮對視了一眼,心想這關老道怎么會惦記我們,這其中肯定有詐!馬騮小聲對我說道:“斗爺,等下小心那個葫蘆啊,別又被騙去了,這可是值……”馬騮又在我面前伸出拇指和食指比畫了一下。
我點點頭道:“行了行了,今天就算他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讓給他的?!?
說話間,我們進了屋,來到大廳。只見飯桌上還有幾位客人沒走,他們正圍著關老道在談話。坐在關老道左邊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穿著得體的男子,此人頭發斑白且稀疏,屬于那種地中海頭,下巴還留有一撮山羊須,談吐舉止好像是一個教授。在關老道右邊,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方臉寸頭,戴著厚厚的黑框眼鏡,這人只顧著吃飯,沒怎么說話。另外還有一男一女,都是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看起來好像是那個教授的學生。
看見我們進來,關老道連忙站起身來,對身邊的那幾位客人說道:“他們終于來了?!?
我和馬騮對關老道說了些祝賀話語,然后坐了下來。關老道向我和馬騮介紹了那幾位客人,原來那個地中海頭的老頭真的是個教授,而且是考古專家,名字叫唐天生。方臉寸頭,戴眼鏡的那個叫陳國文,同樣是個教授,另外那個年輕的男子叫肖建,女子叫穆小婷,都是他們的學生。
關老道介紹完他們后,也向他們介紹了我和馬騮。大家舉杯寒暄幾句過后,那個唐教授先開口說道:“聽聞金先生和孫先生懂風水之術,曉尋龍探寶之法,是嗎?”
馬騮一聽別人叫他孫先生,便擺擺手道:“叫我馬騮吧,這孫先生聽起來不習慣?!?
那個叫穆小婷的女子聽馬騮這樣一說,忍不住笑道:“馬騮?這不是粵語中猴子的意思嗎?”
唐教授連忙伸手示意了一下,穆小婷立即捂住嘴巴不敢說話,但還是忍不住憋笑起來。她的樣子很清純可愛,笑起來的時候還有兩個小酒窩。
馬騮擺擺手笑道:“哈哈,沒事沒事,小妹妹說得沒錯,我是廣東人,這‘馬騮’在粵語中本來就是猴子的意思嘛!”
我對唐教授說道:“教授,要說到通曉風水之術,這當今世上,非關道長莫屬呀,我等后輩只是略懂皮毛,不足掛齒?!?
關谷山擺了擺手,笑瞇瞇道:“哪里的話,哪里的話……”
唐教授說道:“金先生謙虛了,關道長剛才提起你們兩個,說你們非常厲害,連他老人家找不到的東西你們都給找到了。既然關道長都這樣說,那你們肯定是有功夫的。我和關道長是多年的朋友,你們也別見外。我們做考古的,有時候會紙上談兵,所以也經常來請教關道長,這些年來,真的是受益匪淺哪!”
關谷山說道:“老道只不過山野之人,懂些青烏之術,唐教授高抬了。”
那個叫陳國文的男子打量了我和馬騮兩眼,語氣帶有輕蔑的意思說道:“兩位年紀輕輕,真的有如此能耐?真看不出來?。 ?
馬騮說道:“我馬騮沒什么本事,不過這上山下海還是有一手的,但要說到真本事,得數我們斗爺最厲害了?!?
陳國文看了我一眼,嘴角一歪,說道:“竟然還稱爺了呀……”
我對他說道:“這都是江湖人給我金北斗的面子,隨便給個稱呼而已,教授不必介意。”
陳國文問道:“豈敢介意,那請問斗爺,你有何本事?不妨亮出來,讓大家開開眼界如何?”
我連連擺手道:“不不不,我那些本事難登大雅之堂,有關道長在此,我等小輩豈不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孔子面前賣文章嗎?”
陳國文冷笑了一下,又問道:“那你們是學考古學或者道學的嗎?”
我搖搖頭說道:“我們都是半路出家,沒學過考古,也沒有學過道學,還望陳教授多多指教呀!”
陳國文再次冷笑了一聲,道:“我還以為有多厲害呢,原來也只不過是半路出家的呀!既然這樣,那么這一趟,估計用不上你們了?!?
我和馬騮你看我,我看你,聽得一頭霧水。我看了眼坐在旁邊的關靈,關靈對我和馬騮說道:“他們有事要我爺爺幫忙,但我爺爺年事已高,就向他們推薦了你們兩個。”
關谷山看著我說道:“沒錯,老道雖然上了年紀,但閱人無數,我知道你應該懂得一些藏龍之術,但我不知道你是從何學來的。這藏龍之術早已失傳,如今你有幸得之,何不道出一兩句,讓大家開開眼界?”
我心里微微吃了一驚,這老家伙果然厲害,看出了我懂藏龍之術。但我知道財不可露的道理,只好裝作一無所知地說道:“恕晚輩才疏學淺,孤陋寡聞,關道長說的什么藏龍之術,我也是第一次聽見,不知道這是什么法術?”
關谷山乜斜著眼睛看著我,問道:“你當真不懂藏龍之術?”
我點點頭道:“當真不懂。何謂藏龍之術?還請關道長賜教?!?
關谷山捋了捋下巴的胡須,清了清嗓子,看了一遍眾人后才說道:“有傳說,青烏之術分為三種:一種是尋龍之術;一種是趕龍之術;最后一種就是藏龍之術。所傳下來的青烏之術,主要是講尋龍之術,而趕龍之術和藏龍之術早已失傳。相傳楊公有‘趕龍鞭’,會趕龍之術,但也是聞者多,見者少。至于藏龍之術,至今早已失傳。法自術起,機由心生,機關微小,卻‘牽一發而動全身’。但凡藏龍者,必設下機關陣法,大局者,能設幾千里,凡人只能窺見一斑,而不能識全貌;小局者,也能設幾十里,即觀全貌,也難窺探其中奧秘。此乃藏龍之術也?!?
聽到這里,我暗自興奮起來,心想:難道我那本《藏龍訣》就是失傳了的藏龍之術?應該沒錯了,幾乎所有的古代機關,在《藏龍訣》里面都有描述。雖行文簡陋、術語繁多,但道理就在其中,只要弄懂一二,也能推演全局。
唐教授忽然問道:“關道長,那您剛才為什么會說金先生懂得藏龍之術?”
關谷山盯著我,似笑非笑道:“如果金先生不懂藏龍之術,傳說中的血太歲怎么可能會被他找到?”
我抱了抱拳,笑笑道:“關道長此言差矣,找到血太歲并非我一個人的功勞,大小姐和馬騮兄弟也功不可沒呀!”
陳國文忽然冷笑道:“那么說,你們是全憑誤打誤撞、陰差陽錯才找到血太歲的咯?”
馬騮剛想說話,我連忙攔住他,然后對陳國文說道:“正是如此。所以嘛,我們也幫不上什么忙,真是令大家笑話了?!蔽艺Z氣雖然客氣,但在心里早就罵人了。這個陳國文,真是狗眼看人低,裝出一副學者氣派,對我們冷嘲熱諷,真是令人討厭。這要是在其他場合,我早就一巴掌扇過去,打他一個清醒了。
這時,唐教授嘆了口氣說道:“哎,既然金先生這樣說,那么我們也不勉強了,因為這一趟差事非常危險,本想找個懂天星風水術的人一起去,現在看來,這任務是完成不了咯。”
馬騮連忙問道:“你們說了半天,究竟是要去干什么?”
唐教授說道:“既然說開了,我也就說出來吧。我們有個考古任務,是要去一個叫雞冠嶺的地方,尋找一座古墓。但這雞冠嶺并非普通山嶺,它在邙山之中,但又神秘莫測,在當地有‘鬼嶺’之稱,從來都是有進無出。我們查過資料,這鬼嶺有可能暗藏五行八卦陣,不懂天星風水術的人,進去后也只有死路一條。”
我和馬騮一聽“雞冠嶺”三個字,都吃了一驚,互相對視了一眼,心想原來已經有考古的人看中了鬼嶺的寶貝。既然這個地方被列為考古任務,那么再去搗鼓,恐怕就有些難度了。如果被他們先找到,那鬼嶺里的寶藏估計就會被清空了。
我連忙問道:“教授,那你們知道這座古墓的主人是誰嗎?”
唐教授搖搖頭說道:“根據我們的調查,只知道這座墓應該是唐朝時期的,但還未能確切地知道墓主人是誰。不過,有三個版本可以作為參考:一個是唐朝太監之墓;一個是唐朝國師之墓;最后一個是唐朝皇帝之墓。不管是誰的,能隱藏在鬼嶺里那么久,而不被世人發現,這座古墓肯定非同尋常。”
唐教授說的跟老張說的沒兩樣,要想弄清楚墓主人是誰,也只能進入鬼嶺,找到古墓才能獲悉。我和馬騮早已商量好要去鬼嶺,但現在被眼前的考古隊這樣一攪,先前的計劃就泡湯了。
馬騮皺著眉看著我,想說話但又不知道怎么開口。我明白他想說什么,對他使了個眼神,示意他不要慌張,然后我對唐教授說道:“唐教授,你說的那個鬼嶺,附近是不是有個村叫張家村?”
唐教授有點兒驚訝道:“沒錯沒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笑笑道:“我有個朋友在那里,曾經聽他說過鬼嶺的故事?!?
唐教授笑了笑,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去過這個地方呢!”
我說道:“要去鬼嶺,最好能找到一個當地人做向導,這樣的話,就能夠節省很多時間,而且能知曉一些機關陷阱,避開不必要的麻煩。”
唐教授點點頭道:“你說得沒錯,要是有個人做向導,我想我們這次行程會相對順利很多。但是,即使這樣,我們還是需要找一個懂天星風水術的人做領隊,因為鬼嶺地形復雜,就算是經驗豐富的探險家進去,也未必走得出來。也正是因為這樣,它至今還是保留原始森林之貌,未被開發?!?
我忽然想到什么,便說道:“雖然我不懂什么天星風水術,但是我可以給你們推薦一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