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后面幾天轉眼即逝,在上學前一天終于把作業全部補完。
初中的最后一個學期開始了。雖然早知道劉南這學期不會再來,但進入教室第一眼還是習慣性往最后一排望去。自然是人去座空。
忽然想起祖父與父親聊天時說的那席話——
雅琴之所以想帶孩子調回去,應該是她父親這次意外去世對她的影響。她跟我說南南爺爺奶奶年紀也大了,南南爸爸沒在,自己也應該在他們身邊關照著,而且她這次經歷了這一場生離死別,把一切都看淡了,流言蜚語什么的她都不在意了……
但愿雅琴阿姨他們回奉城后一切都好好的,我心里默默祝福。
劉南的離開當然不止我一個人在意。在他在的時候,雖然不少女生心里暗暗喜歡,但嘴上都不會輕易說起,現在他離開了,大家講起來倒反而堂而皇之了。因為當事人不在,不管說喜歡還是將之與其他男生比較,都不會有什么后患。那個時候大家對同一個地區兩個縣城距離的概念與現在絕不相同,那簡直就是兩個世界。所以不管怎樣的好,也就是鏡中月水中花,你說對鏡中月水中花的喜歡又會有多少麻煩呢?
對于劉南的難忘還有老師們,其中以班主任為最。古老師開學時提到劉南轉回去的時候就滿臉遺憾,學期初摸底成績出來又提到劉南,說劉南在的話,段第一應該就在我們班里。
但不管怎樣,劉南已經走了,而時間是淡化一切的沖劑,慢慢的這個名字也很少被大家提起。
不知道有沒有人也在心里默默記得,我自然無法忘記,因為上個學期一次次的幫助,因為寒假的近距離接觸,因為那句“我們各自加油”,我總會在時間的流里旋出些思念的漩渦,想想他。
最后一個學期在一次次測試中如水般淌過。我們姐妹們只有偶爾在禮拜天聚在一起,畢業班的緊迫感多多少少滲透進了我們的生活。
轉眼就到了五月底,中考已經近在眼前了。那是個周六的傍晚,大姐突然跑到我家,我看她好似哭過的模樣,馬上把她拉進自己的小房間坐下,并掩上門。
在我掩門轉身的那一刻,我發現大姐的眼淚落下來,我忙從抽屜里拿了塊手帕給她去擦,可擦下去又落下來,那眼淚竟止不住地落下來。我把手帕塞到她手里說:“別哭了別哭了,不然我的房間要被你淹了。”可這句玩笑依然沒止住大姐的眼淚。于是我選擇了默默的陪伴。因為我知道有些時候傷心也許需要哭出來。
過了好一會,大姐止了淚,說:“他走了。”他?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阿江。就是租在我家的。”原來是他。“為什么?”“我爸說不租了。”“怎么好端端不租了?你們房子那么多。”“我知道我爸看出我喜歡他了。”原來是這樣。不過被看出來不奇怪,以大姐的性格,本來就大方隨性,既然喜歡,平時言行肯定很明顯,作為父親,一定不能眼看著讀初中的女兒跟已經進入社會的小伙常常近距離接觸,所以用不租房子的方式來防患于未然。
對于大姐父親的這個做法,我沒法說不對,在我眼里,走進社會的就是大人,大姐的這份喜歡我覺得有點危險,現在叔叔這樣做,把這點危險給解除了,真沒什么不好。可是看著自己喜歡的人被父親退租,大姐傷心也是肯定的,所以我不知道怎么說,最后也只能選擇默默地陪伴,陪大姐把自己心里的難過都傾吐出來。她跟我講阿江對她的各種好:給她買好吃的糖炒栗子,給她擦自行車,給她講笑話安慰考壞的她……她跟我講阿江離開時與她家人道別時的落寞,她跟我講她求父親繼續租下去被父親訓時的傷心……
我一直默默地聽著,慢慢對自己最初的對阿江的看法竟生出些愧意。阿江,應該也是一個不錯的小伙子。
大姐說了很久,說完了,也平靜了。離開時我送她出去,在昏黃的路燈下,她的眼睛又恢復些平日的神采,她望著我說:“我沒事了。我知道爸爸是為我好。”我的大姐啊,從來都不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