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紅塵
- 曾記芳草
- 橘燈里
- 2068字
- 2019-01-15 23:38:29
這凡間有句話說得好,打人不打臉,他就這么出其不意地給了他一巴掌,他為此而生氣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妥。
惜竹蹙眉想了一會兒,有點明了,便與老尼姑客套了幾句,就道謝離開。
只是她前腳方踏出門,后腳便有一白衣身影自房梁上旋身落地,抬指撫上眉心,搖了搖頭有點無奈,真是,這三支香方插上,祭奠之禮,禮數(shù)還尚未周全,便被人打攪了。
老尼姑看著他,禮貌道:“公子倒是隨性,在這佛廟殿堂上,竟肆意踏足房梁。”
白硯之不以為意:“可巧,您自稱貧尼,貧道自稱貧道,這一佛一道,乃是我們各自的信仰,心中有信仰便可,何苦在意這些廟門之禮?”
老尼姑不置可否。
白硯之卻展眉一笑,對著老尼姑微微頷首,算是當(dāng)做對她早看見了他卻沒在惜竹面前戳破他的答謝,老尼姑亦站在一旁,也捻者佛珠笑了笑,似乎也無追究責(zé)罵之意。
白硯之見狀道了聲謝,又重新拿起那三支燃著的香火,再次插入香爐,但在這插香的瞬間,他眸光微微往下一側(cè),驀然瞥見香灰上的一行小字,乃是手指所劃寫的。
這灰是他方才一不留心碰灑的,那這字?
這字……
要說這蠢貨應(yīng)該沒讀多少書吧,這字倒寫得工整,只是這字里行間的意思……
呆滯了半晌,瞥見那老尼姑投來的目光,便斂了神退卻三步,抬袖作禮,虔誠地望著那三支香,神情肅然低眉,道了句:“師姐,安好。”
“這祭奠故人或者是祈愿皆在前殿,公子來此......”
“同她一樣,見這偏殿的二字頗有眼緣。”白硯之回過頭來,望向那個尼姑,揚眉一笑。
老尼姑亦對著那插著三炷香的香爐作了一揖,搖頭感慨道:“公子同方才那位姑娘一點兒也不同,才不會同她一樣。”
白硯之聞聲疑惑地挑眉,轉(zhuǎn)過身來:“你知道我來此殿的目的?”
老尼姑對此一問不答,只是道:“方才那位姑娘眼神里充滿著仿徨與失意,一看便知是極其通靈感性之人,只有這樣的人,才可能見到什么而生出所謂眼緣,而公子不會。”
白硯之覺得有點意思,不由安靜了下來,側(cè)耳恭聽。
“公子眉目平靜,神情剛毅,舉止從容,這樣的人,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心中必都清明如鏡,不會由著感念的情緒胡來。”
白硯之挑了挑眉,倒說得在理。
“故而公子若無要事,是不會無緣無故來此問心殿的。”
白硯之聽著聽著卻忽然笑了,笑意有點無奈:“這位師太說得的確不錯,但那只是以前,以前貧道只遵從師命,師命亦是我心,二者毫無分歧,只是如今……”
“如今卻是有些不同了,如今貧道有了私心,就好比貧道知道她若進這無邪山寺,見到這牌匾,必然會進來的。”
白硯之說著望著廟堂前的神像,眉色極力平靜地:“再者,方才師太對她說的話,極有道理,但并非全對,因為貧道離開她,并不是因為在意而生氣......”
白硯之說著,又望了一眼那香爐下的香灰,心中念念自語:而是因為心中早已明白。
師父讓她在臾山腳下所等的,不是什么幫手,亦不是什么需要幫助之人,而是一道天劫……
而此劫,名曰紅塵。
師父道行高深,精于算卦,算出他這一生當(dāng)中的所有劫難,自是不難。
還且記得師父初授予他算卦之術(shù)的那一日,他習(xí)得此法后,好奇不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躲開師父,找個無人之地悄悄給自己算命。
卻沒想到被師父給逮個正著,拎著他的后衣領(lǐng)道:“哼,我就知道……”
“……”
“為師是如何說的?”
少年的他,聲音諾諾:“師父說……這算卦心法有三大先規(guī)原則,如若亂用,便是有違天道,勢必是要遭天譴的……”
“你既然知道,那你便將這三大先規(guī)原則背來聽聽。”
“嗯……算卦心法有三則,其一,不可測己身,其二,不可測血親,其三,不可改天命。”
“硯之,為師罰你將這句話抄上一百遍,而且務(wù)必記牢了,如若你將來有犯此則,那可就不是抄字這般簡單了。”
那日歸雀林中師父手把手交他算卦之術(shù)的場景依稀入目,師父念這三則的聲音也猶似在耳。
算卦之人不可側(cè)己身,但師父卻是可以算到他的命,今之所遇種種,怕師父早已預(yù)料到了,白硯之回憶著,蒼涼地笑了。
其實這一切,自臾山山腳遇見她的那一刻開始,他便知道,他命里有她……
因為在她尚未靠近他時,他便用此褂術(shù)算了三遍,橫算豎算,他都算不了她的命,那時他便知道了,只是那時只知道是劫,卻不知道是什么劫,好奇之下,與她同行了一路。
直到那一日古村她失蹤之時,他極度擔(dān)憂之下,竟然是驀然想明白了,此劫不是別的,而是世人說道了千千萬萬遍,最難渡,也最是苦澀的紅塵劫……
師父果然是師父,與其命中偶遇深陷,倒不如自行遇見,有備而來總好過猝不及防,如此知劫,遇劫,接著躲劫,破劫,如此一來,自然不至于被命運玩弄得太狼狽。
所以,時機到了,他選擇離開,想必師父也定是這個意思。
只是他本以為可以瀟灑地離去,卻在見到那行香灰上的小字的那一刻,又有些猶疑了……
惜竹方才自進來到離開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詞,他皆看在眼里,那些話,亦聽在了心里,一時間滋味難明,不知道是該悲還是該喜?
“公子為何要刻意躲著她,既然心念,又為何要別離,又為何不見?”
“因為,本該如此。”白硯之說著,雖然言辭篤定,但語氣卻是失了三分氣勢。
老尼姑也并未多問其中緣由,只是靜默地看著他:“那公子如今可覺得開心?”
白硯之不語,但臉上已寫滿了心事。
老尼姑見此,岔開了話題道:“既然公子不愿說,那貧尼也就不多過問了,那不如公子說說,公子來此的所謂要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