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克走了弟弟
- 哈妹的奮戰
- 我是番薯頭
- 2611字
- 2019-04-20 14:27:12
我就像被施了法術一樣,一下子定住了,眼睜睜地看著黃壯。他瞄準時機,時不時地給哥哥來那么一下。
我又害怕又糾結:怎么辦?要是姐姐的話,她會怎么做?我四處張望,希望能找到姐姐的影子。
不一會就看到姐姐抱著弟弟,氣喘氣喘兮兮地跑回來,身后還跟著叔叔和鄰居們。
在眾人的合力拉勸下,場面才得到了控制。然后,又拉著人評了半天的理。
“是他們家這小子,朝我家屋頂上扔石頭。砸穿了瓦片,還打破了我的頭。”大娘理直氣壯,指著哥哥。
“誰叫你那時正胡編亂造,散播我們家的謠言?我也只是隨手扔了個小石子……”哥哥不服氣。
“……”
最后,傷痕累累的媽媽,憤憤不平:“他們家仗著兒子多,欺負我們家。”
說完,看了我一眼,那意思就是:看吧,養女兒就是沒鬼用。
我縮了一下脖子,心中有愧。不過,就算我是兒子,也打不過他們家啊。
因為這場架,兄弟就此絕交二十年,直到大伯臨死前,才開口跟爸爸說了幾句話,冰釋前嫌。這是后話,暫時不說。
媽媽可是當天就交待了的:“你們以后也不用管他們叫大伯、大娘了。”
哥姐怎么叫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打定主意,從此就用“黃壯他媽”來代替大娘,如此類推。
這天夜里,難得沒聽到老鼠聲響,因為家里谷倉已空空如也。
爸爸是一氣之下,把家里的稻谷全都給賣錢還債了。
偏偏這時候,五叔也說他家要建房子,爸爸只能到山里打來碎石,給五叔抵債。
家里是要斷糧了,爸媽租了離家門口不遠的一塊地,專門種番薯抗饑荒。也許是老天不想餓死我們,這地番薯異于尋常的高產,每天挖上幾棵,滿滿一擔子都裝不下了,這就夠一家子一日三餐的口糧了。
時間一長,拉出來的便便都是番薯味兒。
晚餐的時候,番薯里放上一把米,就是番薯飯了。
哥姐的勺子長了眼晴似的,能精準地刮起粘在鍋底的米飯。
弟弟還小,自然有媽媽挑給他吃。
而我,直接用筷子往鍋里插幾下,提起來就是一串沉甸甸番薯,往嘴里一塞,“咕”的一聲下去,肚子里就充實多了。
爸爸看我的神情,有些晦澀,難得地摸摸我的頭:“番薯頭!”
我有些受寵若驚地看著爸爸,咂巴兩下嘴巴,番薯有些甘甜,我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味道。
從此,我就對番薯有了情結。
當弟弟會說會跑了,就老愛跟在我屁股后面追:“哈妹姐,哈妹姐,等等你啊,等等你啊……”
我無奈,都教了多少遍了,怎么還是沒改過來呢。
“你應該說‘等等我’,而不是‘等等你’!”我一邊不勝其煩地糾正他,一邊向屋后的空地走去,雨水剛過,土綿綿的,種番薯正好。
弟弟卻沒在意我的話,他正興奮著呢,學大人做事可是很新鮮的。大人們種番薯時,就是一個人挖坑,一個人放番薯苗的。現在,我來挖坑,他來放番薯苗。
弟弟在一塊平地站定,一手抓著番薯苗,一手指著他跟前的地面:“這里,種這里!”
“好!”我還是挺遷就弟弟的。說著,就瞄準他指定的地面,高高地掄起鋤頭砸下去。
只是,鋤頭卻沒有按我的意志砸中目標,而是在下落過程中,被什么擋了一下。
同時,就聽見弟弟的哀嚎:“嗷……嗷……”
我看向弟弟,他的鼻梁上血流如注。我嚇得手里鋤頭一松,趕緊地用袖子給他抹了一下,馬上又有新的血涌出來。我再抹一下,新血再涌出來,再抹,再涌……
如此反復,兩袖都染成紅色,血流還在流。
“嗷……嗷……”弟弟哭得太大聲,我很害怕。
“別哭……別哭……”我一邊叫他不要哭,一邊又自己哭的厲害。
血,那樣的任性自流。我一邊捂住弟弟的鼻梁,一邊又不停地給他擦血,可是,這血,怎么捂也捂不住,怎么擦也擦不完……
弟弟還是哭,我還是只會一邊叫他不要哭,一邊又自己哭的厲害。
他肯定是疼壞了,我又心疼又害怕,緊緊地摟著他,鮮血就那么遍染兩人:從胸襟、衣角、褲子、再到腳面……
一時間,血流不止,哭聲不斷。
不知過了多久,楊二伯經過,發現了我們,并告知了爸爸媽媽。等爸媽趕來時,就看到兩個血人粘在一起哇哇大哭,分不出是誰的血。
“天呀,流了這么多血!”媽媽聲音都顫抖了。
爸爸一把扒開我和弟弟,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們的身體:“你們誰、哪里流的血?”
“是阿弟,鼻子上流血。”
爸爸馬上抱起弟弟,飛奔回家去,媽媽跟著他們跑。
剩下我站在原地,腦子里都是血,除了害怕,還是害怕。
要說,之前的害怕,是擔心弟弟。
那么,現在的害怕,就是擔心自己了:爸媽會怎么對我,會不會殺了我?
也許有人會問,怎么那么傻,流血不會回去找大人呀?
是呀,我為什么不回去找大人呢?
我不得不承認,我潛意識里,就不想讓爸媽知道,我把弟弟傷成那樣,我不敢想像那個后果,畢竟他們那么寶貝弟弟……
這,也許就是,我不敢跑回去找大人的原因吧。
不過,奇怪的是,事后竟然沒有人說我半句,這讓我一直很不解。
直到一年后,早稻豐收。
曬干了的稻谷,裝袋前要清理雜質。媽媽正在屋頂上吹谷,我在旁邊等著裝袋。
弟弟湊到我身邊來:“哈妹姐,我想玩,影子游戲。”
“可是,天還沒黑,太陽都還沒完全下山呢。”我挺為難的。
“一定要天黑嗎?”弟弟期待的雙眼,馬上充滿失望。
我有點不忍,不就是要天黑嘛。
我把麻袋套在頭上,天就馬上黑了。干脆就轉起了圈圈,感受著天旋地轉,東倒西歪。
弟弟也學著我的樣子,把麻袋套在頭上,轉起了圈圈:“哈哈哈……好玩,真好玩……好暈……”
正玩的起勁呢,突然就聽到媽媽“啊……”的一聲慘叫,然后就邊跑下樓梯邊喊:“來人啊,快來人啊,阿弟掉下樓了……”
我扒拉開頭上的麻袋,發現屋頂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趕緊也跑下樓梯,只見媽媽懷抱里的弟弟,一臉黑紫黑紫的,卻是哭不出聲來。
“去,土地公屋后的樟樹蕊,快快摘一把回來。”爸爸急急一聲令下,我們兄妹三個就沖過去了。
樟樹蕊摘回來了,爸爸已經準備好了白酒、大碗和搗棒。丁丁當當的三兩下,搗碎的蕊汁就混著白酒一起,給弟弟灌了下去。
“哇……”這才聽到弟弟一聲哭出來,所有人都跟著吐出一口氣。
媽媽臉色還未緩過來,依舊發白,嘴唇顫抖:“我就在低著頭吹谷,覺察到有個影子飄下去,抬頭不見阿弟,只見哈妹用麻袋套著頭。我急急跑邊上去看,就看到阿弟躺在地上……我多災多難的阿弟啊,嗚嗚嗚……”
哭著哭著,媽媽的眼睛突然對我射出兇狠的光芒:“是你,又是你,都是因為你,你……”
后面的話還沒說出來,爸爸及時制止了。不過媽媽看我的眼神,我感覺到了,就好像我是一個來自地獄惡魔。我,又做錯事了。
爸爸勉強安慰道:“沒事的,這樟樹蕊搗酒可管用了。那次,我在山上打碎石,被石頭砸到胸口,阿正就是用這個,給我喝了,就好了的。”
可我看到,他說話的時候,眉毛上的汗珠,一晃一晃的快要掉下來。
奶奶這回卻顧不上我,而是指著媽媽:“怎么看小孩的?怎么當媽的?一層樓那么高啊,三米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