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看起來很神奇，等你真正動起手來去做后，你就發現其實比吃飯喝水復雜不了多少。

這是烏芳苒剛剛教林下習武時跟他說的話。

不知道該說林下太過懶散還是淡泊，他對于練就高強武藝然后揚名立萬毫無興趣，以至于剛開始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誤以為練武是屬于日常勞作的一部分，與切草料喂馬毫無區別。

所以烏芳苒說了上面一段話，意思是鼓勵林下不要因為困難輕易放棄，但他自己也知道，要想做到駕熟就輕并非不可能，只是需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辛勤苦練才行，除非那人是個天才。

林下就是那個天才。

他現在縱馬在騎兵隊列最前方，挽弓搭箭，然后緩緩閉上了眼睛，在他心中，一個身影正在策馬狂奔，他從黑色的大氅下拉出一把鮮紅的烈弓，然后雙腿夾緊了馬腹，挺直腰板，深吸一口氣，吐氣的瞬間，三支羽箭飛射而出，每一支都緊跟著前一支的尾跡，就像是前一支羽箭的殘影。

想到這的瞬間，林下猛地睜開了眼睛，三點寒星在林下完美復制的姿勢下疾射而出，對面三個騎兵幾乎同時中箭栽落馬下，連一聲慘叫都沒辦法發出。

高麗騎兵隊登時亂成一片，紛紛舉槍還擊，林下大喊了一聲：“低頭！”于是己方所有的騎兵都聽令伏低了姿勢，緊貼在馬背上，林下默默數著數，數到五的時候，一顆子彈正擦著他的頭頂飛過，他知道不能再等了，拉滿了弓弦，“動手！”

由于騎兵隊一直處于被動挨打的狀態，所以得到命令后立時端起火槍還擊，林下估計得沒有錯，比起對面毫無規律的亂射，自己這邊拉近距離后的齊射立即建功，高麗騎兵隊馬上有十幾騎應聲倒地。

“原地不動！”林下高舉起手，只有幾個騎術不甚高明的沒拉住馬，竄出陣線幾步。

在人數數倍于幾的騎兵隊面前駐馬換彈幾乎等于自殺，但之前的一輪齊射已經將高麗騎兵隊的沖鋒陣型打亂，他們中很多人正忙于操控住馬匹，根本無心也無力應對眼前之敵，這給了林下他們第二輪齊射的機會。

勝負已分。

高麗五十人騎兵隊在兩輪連射下支離破碎，幾人重傷倒地慘呼著聽不懂的話，還有幾騎調轉馬頭向本陣的方向狂奔，而他們剩下的同伴，都已經命喪在這片不屬于他們的土地上。

孫銘舉緩緩放下望遠鏡，轉頭看已經目瞪口呆的禮錯，“他比你如何？”

禮錯已經無心分辨這句話中是否暗藏著什么輕蔑的嘲諷，若有所思的回答：“大將之才，如果他能好好進太學學習幾年，也許能達到父親也到不了的高度。”

聽到太學兩個字，孫銘舉難得沉不住氣，追問道：“我之前只聽過關于這個鷹眼郎的只言片語，你是說他沒有師從某位名家的經歷？”

禮錯苦笑一聲，臉上露出一點驚異和一點羞愧：“據我所知，他只是勉強能認字……”

“天才么？”孫銘舉喃喃自語道。

林下初戰告捷，可他并沒有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而是立刻轉身查看身后的小隊，果然有兩個人中彈倒地，林下趕過去查看，其中一個胸口中槍，已經沒救了，另一個所幸只是肩膀上中了一彈，除了跌落下馬，并無大礙。

林下馬上喊到：“還有誰受傷了？”一個年紀看起來很小，小到林下無法理解為什么允許他參軍的騎士輕輕舉手，他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林下看去，他的左臂無力的垂在身體一側，肘窩的位置只剩下一半骨肉勉強連接著大臂和小臂。

林下沖過去扯下一段衣服幫他包扎住傷口，就這時，他聽到了可怕的聲音。

是馬蹄聲，很多的馬蹄聲。

林下望去，敵方竟然毫不遲疑的放出了第二支騎兵隊，這次足有二三百人之多。

“快走！撤回去！”林下大聲的喊道。他此時再也無法顧及被交與的任務，滿腦子只想著不能再讓這些人死在這里了。

他的判斷是對的。

“快撤回來！”這邊關注著戰場的幾個人都攥緊了拳頭，和其他的人不同，孫銘舉想的是，如果林下他們被全滅了，去救，是在冒著全軍覆沒的風險，不去救，瞬間就在敵人面前露了怯，下一個刀鋒所指就是本隊。

小隊正要回撤，手臂受傷，流血過多的年輕人突然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林下呼喚幾聲無果，只好將他搬到自己馬上，招呼小隊撤退，他壓在隊尾。

突然，林下心頭一緊，一種十分不好的感覺涌上心頭，幾乎是本能的，他攬起受傷的年輕人向上一縱，在他跳起的瞬間，一個金屬快速撕裂血肉的聲音之后是一個悶悶的爆炸聲。

林下摔倒在地，再看他剛才騎的馬已經倒在血泊之中，一個雞蛋粗細的血洞從馬背部直穿進去，最終在它的腹內爆炸，內臟流了滿地，不知道是什么可怕的武器。

“七百里。”孫銘舉十分的震驚，再也無法保持那種掌控一切的自信，“傳說是真的，他們真的搞出來了……”

而超乎人們意料的事情再次發生了，發現領隊倒地的騎兵們立即調轉馬頭去營救，突然身旁的白雪迅速活動起來，兩個身穿純白色衣服的人從雪中竄出來，各拿一把明晃晃的厚闊彎刀，自下向上一刀揮出，碩大的馬頭竟然被一擊斬落，兩名騎士失去平衡，跌在地上，又被他們一刀斃命。

其他的騎兵瞬時大亂，正要攻擊二人，卻有更多的白衣人從雪中竄出，只留下身后一個深深的雪洞。

“快下馬！抽刀！”林下在不遠處命令道，剛要抽刀撲出，馬尸又砰然中了一彈，這次林下看到了個模糊的影子，似乎是一發如同小匕首那樣長大的子彈。

禮錯正焦急的看著戰況，不遠處傳來一聲馬的嘶鳴，再看時，一位騎士縱馬沖向了修羅地獄般的戰場。

禮錯定睛一看，幾乎暈了過去，沖出去的正是李雯，雯公主。

“還愣著干什么！？”孫銘舉怒吼道，“給我留下十個人做接應，你帶剩下的所有人出去，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