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魂的智慧很高，能夠清晰理解程虛所表達的含義。

第一種方案，是封印能力，用未知換取自由，向命運低頭妥協。

第二種方案，是把能力發揮到極致，向死而生，破而后立，掙脫命運枷鎖。

第三種方案，卻是真正的挑戰因果律，挑戰神話傳說中的天道，以偏執到近乎妄想的姿態，去掌控命運。

“程，你的想法很獨特，能夠認識你，是我的幸運。”

幽魂飛舞著傳遞信息。

程虛能夠感受到它對自己的崇拜，笑著用神識問道：“那么你打算選哪一種？”

“我不確定，這三種方式一個比一個難，與時間為敵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幽魂再次陷入沮喪，對自己很沒有信心。

“怕什么，如果你了解我們的近代史，就會對開國偉人的一句話記憶深刻——與天奮斗，其樂無窮。”

程虛哈哈一笑，反倒顯得樂觀起來。

或許是幽魂的純真感染了他。

作為一名高維生命，程虛眼中任何人都是復雜的多面體，既有正直光輝的一面，也有卑鄙刻薄的一面，程虛雖然擁有信息上的優勢，代價卻是心累，而幽魂在多維世界只有一個，與它交流就像從前那樣，不存在信息干擾，簡單而輕松。

“你說得對，程，我要以你為榜樣，向你學習！”

幽魂受到鼓舞，飛行的姿態再次變得輕靈起來，在會議桌上晃晃悠悠，把紙張卷得到處都是。

房間里其他人看到這一幕，紛紛露出無奈的表情，對這個時而調皮的透明存在束手無策。

不過，看樣子幽魂與程教授聊得很高興，終究是一件好事。

“所以你決定嘗試第三種方案了對嗎？”

程虛笑意更濃了幾分。

“嗯嗯，不過我很貪心，第一種方法也要用！”

幽魂沒有半點掩飾自己的想法。

“倒也沒什么沖突，不過你禁用時間跳躍能力之后，還能飛嗎？”

程虛有點擔心它會掉到地球星核中去。

“能飛的，就是力量會變弱，不能再控制正常物質了。”

幽魂老實回答。

“那就沒問題。”

程虛想了想，用神識道：“不過你用飛行說話太過繁瑣，我教你一種更簡潔的引力波溝通方式，方便以后交流。另外，我需要知道暗物質文明的通訊頻段和編碼。”

“好的。”

幽魂現在對他言聽計從。

……

用三維軌跡溝通的確很繁瑣。

哪怕幽魂很聰明，從程虛這里學習新語言也花費了半個晚上。

這種語言的載體是引力波，通過幽魂高頻振動來傳遞信息，大振幅代表1，小振幅代表0，再以二進制進行編碼，便能達成高效的通訊。

這也會造成暗物質文明一樣的通訊內容泄露，不過問題不大。

幽魂在不使用時間疊加能力時，本體質量不算大，地球上相似的振動源多如牛毛，會形成天然的干擾，導致有效通訊距離很短。

而暗物質文明，因為太陽內部很不平靜，所以它們的通訊強度必須足夠大，才能建立有效溝通。

至于加密手段，對于高維存在而言，沒什么意義。

此時的會議室，依然燈火通明，每個人都在做自己的事，等待兩位超凡存在的交流得出結果。

天文組一直在密切監視空間中的引力波信號，遺憾的是設備精度不夠，只能偵測到那些波強較大的部分，作用相當有限。

程虛得知暗物質文明的通訊語言后，便將注意力集中到特定頻率，用神識聆聽腳下傳來的微弱聲音。

夜晚，太陽運行到地球背面，信號當然只能從地面穿透而來。

神識本就是空間的一份子，對引力波的感應，遠比物理上的儀器設備都要敏感得多，程虛初修成元神的時候，就能用時空曲率模糊分辨物體，如今這項能力強大了何止萬倍？

很輕易的，他聽到了……

暗物質文明的交流很奇特，如果用聲波去理解，它們應該是用唱歌的形式，撥動時空之弦進行交流。

程虛之所以如此篤定，原因在于它們正常溝通的同時，還弄了一些頻率‘悅耳’但不攜帶邏輯信息的引力波來進行伴奏。

都說上帝關上一扇門，會打開一扇窗。

人類之中，那些失明者聽力總是要敏銳得多，甚至有些能夠做到蝙蝠一樣，僅憑聲波反射確定周圍環境。

暗物質不參與電磁相互作用，在此基礎上的生命，注定無法看到絢麗多彩的物質世界，它們的世界單調而黑暗，除了時空曲率和引力波幾乎一無所有。

但也正因為如此，這個文明對音樂的理解和發展，達到了一個登峰造極的地步，居然能夠把每一句話都變成歌曲，而且渾然天成，毫不做作。

程虛才聽了幾秒鐘，便為之感到驚艷，徹底淪陷進去。

那是一種極致空靈的美，是人類狹窄的音域和聽覺頻率無法想象的詠嘆，是一個居住在太陽火海之中的隱形種族，用細膩的情感作為歌喉在哼吟。

聲聲麗曲敲寒玉，句句妍辭綴色絲。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程虛感到嘆服。

他在平時的生活中也喜歡聽歌，但直到今天才明白，原來音樂可以達到這樣一種讓靈魂為之共鳴的境界，技近乎于道。

任何領域能夠做到巔峰的存在，都值得尊敬。

哪怕是唱歌，若能唱到神佛垂淚，異族拜服，那就是成道的象征，對于一個文明而言也是如此。

“如果有可能，我更愿意兩個文明和平共處，能夠坐下來聆聽彼此的文化。”

程虛暗嘆了一聲。

其實，從利益角度而言，暗物質文明與物質文明井水不犯河水，并無領土主權等沖突，怕就怕對方以強者自居，用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態，將和平的可能抹滅。

這點，從它們對待幽魂的方式就可見一斑。

短暫欣賞過后，程虛用冰冷的元神驅逐感性面，直接讀取暗物質文明的交流信息，獲取情報。

首先統計的是數量，此刻正在‘說話’的暗物質文明成員，大約有三十萬。

考慮到它們需要通過引力波取代光線，定位彼此距離，這大概就是整個暗物質文明的個體數量了。

從文明角度而言，數量當然極少，不過想象它們那龐大的體型，這就很驚悚了。

三十萬艘戰艦？

如果把情報透露給人類高層，今晚不知多少人要心臟病發作，住進醫院里辦公。

哪怕程虛的元神不受情緒影響，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