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的安保還等在停車場,沐雨落沒有穿鞋,幾乎是不落地的被唐圣夜架著,兩個人急匆匆的奔向唐圣夜車,迎面過來個穿著酒店工作服的女人,那女人看了眼沐雨落,沐雨落也愣了下,這個人好像是顏星在迪廳里的那個姐妹。她也來不及細想,就被唐圣夜攙著上車了。
唐圣夜開車出來,經過凌越的安保時,他們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疑慮。沐雨落臉全埋在唐圣夜大衣里,待車子離開安保的視線駛出停車場。才把臉露出來。她頭偏向車窗,一言不發。唐圣夜轉過兩個街區,沐雨落突然喊他停。
路邊就是一個賣非主流服裝的小店,看她裸著潔白如玉的腳奔跑進店,唐圣夜瞳孔陡然間一縮,跟著下車。
沐雨落的速度很快,幾分鐘的時間就換了一套很潮的短裝,腳上一雙齊膝的棉質長靴,就著門口冰冷的自來水,把臉上妝容洗凈,結賬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卡、錢夾什么都沒在,可能是落在家里另一個小包里了,她把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唐圣夜拉過來,“先幫我結下帳,再借我點錢,明天我讓沐榕送還給你。”
一個公司總裁的夫人,身上居然沒帶一分錢?可她這副行頭不像回家倒像是要去泡吧。唐圣夜搞不懂她要做什么,把她的衣服錢開了,從錢夾里拿出一疊百元大鈔,“夠嗎?不夠,前面有取款機,我再去取一些。”
沐雨落抽了一張,想想,又抽了兩張,拍拍他的手說,“你先走吧,我還有事。”
“哎!才三百!”
她沒答,站在路邊攔了輛的士,急急鉆進去,車子迅速的開走。
唐圣夜呆站了半天。
沐雨落是他帶著出來的,若是有什么事,他跟凌越和凌嘯天交不了差。他趕緊回到車上,一腳油門追出去。電話響了幾聲,是凌越的號碼,剛戴上耳機,鈴聲就停了,手機沒電自動關機。
他的車是輛法拉利跑車,比沐雨落打的小捷達速度快,沒幾分鐘就跟的士并排。沐雨落低著頭不知在臉上搗鼓著什么,等她抬起來,變得連唐圣夜都認不出來了。
她的珠寶首飾全取下了,露出光潔白皙的脖頸,化著妖冶的煙薰妝,很配她疏離淡漠的眼神,她伸著手把盤著頭發放了下來,一甩頭,烏黑的秀發飄逸起來,別樣的神秘。
唐圣夜指尖一收緊,目不轉睛的看她用在店里買的發筋把頭發全部束起。
她完全變裝成了另一個陌生的女人,剛才還奇怪她怎么會買了盒廉價的香粉,原來是她把它們厚厚的涂到了她的臉上完全蓋住了她本來的五官。
她變化的速度快而嫻熟,看樣子是經常做這樣的事情。她往窗外瞟了一眼,唐圣夜的車窗是關著的,她沒看到他。
的士停到了市中心一家夜店門口,沐雨落下車卻沒進夜店。她轉過夜店向停車場方向走,不一會兒,一輛越野摩托車就從唐圣夜身旁掠過,它速度很快,沿途超了很多車,飆車樣風馳電掣。唐圣越驚訝她的騎技,幾次看著她要撞上別人車了,她一個伏身,就靈巧的從車間穿過。唐圣夜很慶幸是自己一直在跟著她,若不然就算是面對面走過來,他都根本認不出她來。
這樣狂飆了幾十公里,沐雨落把車騎上了荒僻的“美人山”,半山腰上把摩托停了下來。
此時四野無聲,“美人山”荒蕪凄冷的山道上并沒有一個人影,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唐圣夜把車開到隱蔽的位置,佩服她的膽量。她下車奔向崖邊,他擔心她是不是準備跳崖,嚇得扳開車門就要沖出去,結果沐雨落對著空蕩蕩的山谷就大叫“啊——”、“啊——”
唐圣夜吁息一聲。
她是在發泄宴會上受的委屈呢。
他找出自己的充電寶,想把手機充上,很遺憾,充電寶紅燈閃了一下,就沒動靜了。去陽城走得匆忙,充電寶沒電,他一直丟車上。
“操!”他低咒了聲,把手機甩一邊,左肘搭在車窗,支著下巴,右手輕輕擱在方向盤上。
沐雨落對著山谷肆意大喊后,側坐在自己摩托車上,清冷的月光投映下來,朦朧得只看到一團光影,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月光帶著淡淡的淺黃色光暈,映得沐雨落滿身銀輝。唐圣夜心里升騰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一瞬間就覺得呆坐在摩托車上沉默的沐雨落很是孤單。
他不敢走出去,怕這樣無人的曠野自己突然出現,會嚇到她。
沐雨落的手機從她還在他車上時就一直在響,她連看都沒看,任它一直在唱。現在她拿起瞅了一眼,關機,丟自己小包里。
冷風灌進唐圣夜敞開的車窗,冷得他一哆【嗦】。沐雨落大概也是感到涼意,戴上頭盔,發動引擎,呼嘯下山。
唐圣夜也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就跟著沐雨落移動。
她走了跟碧水灣相反的方向。
唐圣夜抬頭看了一眼,嘶,居然是白牧晨家的夜店。
沐雨落熟門熟路,守門的人不知跟她是什么交情,兩個人嘀咕了幾句,門票都沒收她的,就讓她進去了。
守門人自然也是認識唐圣夜的,遠遠就迎了過來,“喲,唐少,您怎么來了?白少都剛到呢。”
白牧晨的母親是唐戰的妹妹,唐圣夜的親姑姑,白牧晨父母是利益婚姻,白牧晨父親在家里很是霸道,心情不好時唐圣夜姑姑沒少挨揍。有一次兩口子吵架,一腳就踢斷了唐圣夜姑姑的肋骨。唐戰勸妹妹離婚,唐圣夜姑姑為了白家財產,怎么都不離,為這,唐戰還發誓不跟妹妹往來。
四年前白牧晨父親患了腎病,病歪歪的,三天兩頭要去醫院透析,聽說沒幾年活頭,唐圣夜姑姑這才揚眉吐氣,順理成章的掌管了公司,過上了舒心的日子。
老白成了沒牙的老虎,白夫人心里壓著二十幾年新仇舊恨一起要清償了,老白被趕到郊區的一幢老居民樓里住,就給了個保姆,也不準白牧晨探望,一日三餐獨自在外面過活。白夫人早年有個情人,是她的司機,現在成了公司的主管,隔三岔五還留宿白家。白牧晨夾在母親和父親之間,又見不得母親和她的情人名目張膽的招搖,索性搬出了白家。
“姐。”
“姐,來了?”
“姐,好久不見?要一起上去跳嗎?”
“姐,這位置好,您坐這。”
幾個常在夜店流連的小年輕,熱情的跟沐雨落打招呼。
沐雨落微笑點頭。這卡座視線真的不錯,能把大半個迪廳的人都看到。
她現在心情實在是不好,想喝點酒。沒等她坐下,服務員抬著啤酒過來。
“小白送的?”她皺著眉,這次的酒也太多了,十多瓶,她哪喝得完。
“白總的還沒到呢,這是那個女的請您的。”
沐雨落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女人在柱子后面的一個卡座里,鼻子以上都被個狐貍面飾遮擋著,目光朝向她這邊。兩人視線相交,她唇角微微一翹,點了點頭。
在夜店、迪吧被請喝酒是很正常的事,可這請她喝酒的女人,她沒見過,不認識。她差不多一個多月沒來這個夜店了,按理是不可能有陌生人注意到她的。她有些奇怪女人出手大方,可她心情低落得想跟誰痛痛快快的打一場。要把心中的小惡魔釋放出來,她得讓自己喝醉。她把兩個瓶口對在一起,用力一撬,“啪”的打開了瓶蓋,沖著女人舉高瓶子,表示謝意。
女人雖然隔得遠,沐雨落仍感覺她面具后的目光炯炯有神,非常犀利,一股涼意從她眸中傳到沐雨落眼底,她莫名覺得后頸有些冷,頭皮都有些發涼,縮回腦袋,不再看她,“咕咕咕”一口氣喝了大半瓶。
灑能讓人暫時忘卻煩惱,可今晚這酒喝著喝著,沐雨落想打架的沖動剎那間卻變成心生悲意。凌越的面容越來越清晰的出現在眼前,他的那句“不管你曾經是什么樣的女人,以后會變成什么樣的女人,我都會在你身邊不離不棄!”一直在她腦海里回響。
女人是感性的動物,喜歡聽美麗的情話,凌越的這句情話對她來說真是有致命的吸引。他當時說這話時的表情非常認真,又是個不善于笑的人,所以說起來鄭重其事得讓她心瞬間就窒息。
她眸光黯淡,落寞的又開了第三瓶酒。
她對凌越有一種崇拜感,崇拜到心生畏懼。他尤如天神般出現在警局那不足十平方的審訊室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只說了一句“我可以帶她走了嗎?”就把她撈出了班房。當她手快扳不住車門,他又突然出現,一腳就踢倒了抓她上車的人。他說話直接,做事干脆,連商量余地都沒有就把她帶回了家。若是他知道她曾經是個傻得連自己都討厭的女人,還會做出那些炙【熱】得讓她心動的事情嗎?
她搖了搖頭,這世上有哪個男人會不在乎自己女人的過去?走吧,再走遠點,走到沒人認識的地方,走到不會再見到他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吧!
啤酒的苦味從她嘴里往喉嚨里急速的流淌下去,連胸腔里都泛出了它苦澀的氣息。她突然很想念很想念他望著她的眼神,他那寬大的手掌只需輕輕一拽,她就完全埋在他像座大山一樣寬闊的胸膛里,她曾有過小小的企求,希望自己在少女時期遇到的男人一直只是他就好了。她嘆了口氣。
酒喝得越多,她就愈發想念他們在一起時的每個瞬間,他的吻、他的擁抱、他寵溺的眼神、甚至他勾唇時淺淺的笑意,一幕幕的像電影一樣的從她心中滑過,心,猛的疼了起來,
她希望這只是一場夢,夢醒了明天還在,凌越會成為她永遠的想念。可這一切并不是夢,他一點一點的侵蝕在她心里,讓她生出無數的貪戀,她現在怕得要死,生怕今晚過后,凌越跟她就成了陌路。
每一個人出現在生命里都不是偶然,有人來,也有人走,她人生里走的人太多了,再走他一個又何妨!她狠下心,閉上眼,就當是對前半生錯誤人生的贖罪,她只能繼續一個人去走剩下的人生,別連累誰,別禍害誰,把凌越從眼里、腦里、心里,驅趕出去吧。
幾分鐘后,她又頹然放棄,越是提醒自己不想他,他越是死死在她心中縈繞不去。
許是太寂寞,許是太孤單無助,她無法做到對他的好視若無睹。
她驚懼的驀然睜開雙眸,莫非她從船上的喜歡變成了愛?她愛上凌越?她愛凌越?她嗤笑,她也太容易愛上一個人了吧?這究竟是不是愛一個人的表現?
她有多少年沒像愛沐榕一樣的愛一個人?這種愛跟沐榕那種冗長深厚的感情不同,它來得陡然,來得激烈,來得人心慌心悸得快窒息,來得她完全無招架之力。
可這凌越宛如天籟上耀眼的明星,豈是她能貪心的?就算她僥幸留在他身邊,他能容忍她那劣跡斑斑的曾經嗎?
花梨白穿過人群向她走來,冷淡的問:“要跳舞嗎?”
“跳!怎么不跳!”
恍忽之中,花梨白好像盯著她的肩膀看了一眼,那個位置凌越曾問她是不是去紋身了?
她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后背,想念起那只大掌蓋在那個地方時的溫暖,神情瞬間凄然。
她自嘲在心底說:你該放手了!愛情不是你這種女人該覬望的!
她嘴角噙著一抹自暴自棄,一躍上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