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餐館的人都醒得早。

迷糊中隱約聽到門響，她努力掙開重甸甸的眼皮。

這里好像是在酒店，她怎么會在酒店的客房里？

全身疼得就像重感冒一樣，下面辣乎乎的。她動了下腿，這腿又酸又脹又木。她立馬反應過來，自已寸縷未著，手腕又被人鉗出幾道淤痕，右胸上還留有深深青紫的牙印，她是被......

她裹著被子，抱著頭，坐在床上想。

她喝了遞過來的紅酒，感覺身上一冷，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來，就睡在酒店里了。

她忍著痛，跑去衛生間看，自己現在臉孔也是慘不忍睹，整張臉都浮腫了，尤其是唇，腫得像豬嘴，全身上下沒一處好的。

是誰？是誰如此作踐她？

她把她臟了的衣裙換上，抓著包，一瘸一拐出酒店。

打車快到“沐府”時，看到路邊藥店開門，下車進去買了盒藥，就在藥店要了杯水，吞下。

種子不會發芽了。

可，會不會得艾滋啊？

她欲哭無淚。

工人已陸續來上班，沐榕卻不在店里？她憂心忡忡的，打電話給沐榕，沐榕哭著說：“媽媽，蘇以安死了。”

安慰了她幾句，聽她口氣，要在蘇家幫忙。

沐雨落也沒心情開店，讓員工們全回家，自己關了店門，重新干干凈凈的洗了下自己，蒙頭大睡。

沐榕此刻哭得肝腸寸斷。

蘇以安提著最后一口氣，等到她來。

“榕榕，我不能陪著你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小霆是個好男人......“他把她和凌霆的手拉在一起，對凌霆說：“我把榕榕交給你了。”

他的手從她們手中滑了下去。

沐榕的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噼噼啪啪掉。蘇陌分開沐榕和凌霆的手，從她們中間撲到哥哥身上號啕大哭，蘇媽癱坐在地上，沒力氣般的被幾個親戚架起。

凌霆拉著沐榕退到一旁，醫生把白布蓋到蘇以安臉上。沐榕轉過身爬在凌霆胸膛上放聲慟哭，凌霆鏡片霧濛濛的，抱著她。

蘇以安的后事是早就預備好的，直接就送進殯儀館，看著他進去，一會就一個小小的盒子出來，沐榕悲傷不已。

蘇以安的葬禮是兩天后，凌霆看她哭了一天，天色也晚了，想送她回去。

蘇陌抬著紅腫的眼睛求沐榕，“榕榕，你能留在蘇家陪我嗎？我......“

沐榕見她家一大堆親戚都在客廳走動，想到沐雨落徹夜未歸，自己也有點擔心。

“沒有你，我一個人呆著害怕.....“

害怕?凌霆皺眉.自己的哥哥，有什么好怕的？再說，這些親戚看樣子有遠道的，也會留宿在她家里。然而，他又看到蘇陌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好.”沐榕點頭.打電話給沐雨落，說要留宿蘇家.

沐雨落叮囑了她幾句，聽沐雨落聲音悶悶的，仿佛有心事。蘇陌從后面遞了杯牛奶給她，她來不及跟沐雨落多說，掛了電話，進房子里。

第二天一早起來，沐榕幫著蘇陌做飯、端水，招呼她家來的親戚吃喝。蘇媽媽半年多不見沐榕，發現她沉著冷靜，幫著安排喪葬事宜雖有些慌亂卻也還理智。而蘇陌什么都不懂，樣樣都去問沐榕。

“沐榕啊，這兩天也把你忙壞了，你回家休息，明天送以安又來吧。”蘇媽媽心里有點過意不去。

“不要！”蘇陌抱著沐榕的手，對蘇媽媽說：“榕榕要陪著我，哪都不能去！”

“蘇陌，你看沐榕都有黑眼圈了。”蘇媽媽擦著眼淚，說，“我知道你哥走了，你沒伴，可不是還有媽媽嗎？你讓沐榕回家休息，她都累壞了。”

蘇陌癟著嘴，眼淚立即從她美麗的眼睛里迸出，楚楚可憐的看著沐榕。

看她柔弱的身子在晃，臉也小了圈，沐榕于心不忍，點頭答應。

“媽，我帶榕榕去休息。”

蘇媽媽看她一下就轉悲為喜，摟著沐榕上樓，直搖頭。

這孩子，還沒長大，哥哥剛閉眼，她就咧嘴在笑，真是不知愁滋味。

沐榕真的是累了，倒在床上就睡。晚上感到有人鉆進自己被窩，手就穿進她衣服里，輕輕摸，醒過來，看到蘇陌睜著眼睛，扯著唇角，委屈的說：“榕榕，我害怕，我跟你一起睡吧。”

沐榕有點怕跟蘇陌睡。昨晚也是說害怕，硬跟她擠一張床，整夜把她抱得緊緊的，勒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警告她說，“那你不能抱著我。”

“嗯。”蘇陌乖乖的點頭，翻了個身睡。

早上醒來，沐榕發現自己還是被蘇陌抱得緊緊的。

蘇以安已下葬，遠道的親戚在跟蘇家母女告別。

凌霆站在沐榕旁邊，礙于蘇陌一直把沐榕拉著，沒跟沐榕說上話。這下蘇陌被她母親叫去跟親道別，他和沐榕終于有單獨的時間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

沐榕跟著他上車，把安全帶系上，沒兩分鐘就睡著。

她實在是太累了，沐榕一晚上把她壓得死死的，連著兩晚都沒好好閉過眼，凌霆的車坐著又舒服，搖著搖著哪時睡著都不知道。

醒來時，身蓋著蘇以安車上的毛毯，暖氣開得大大的。

凌霆背對著她，靠在引擎蓋上，對著夜色下的海河發呆。

聽到車門聲，轉頭看她在向他走來。

海城雖然還沒到下雪的地步，氣溫也是零度以下了。沐榕站到他的旁邊，捧著手哈氣。

他看她冷，把圍著的灰色圍巾解下來給她系上，拉著她的手放進大衣口袋里，想想還是直接把她裹進自己的大衣里。

沐榕稍掙扎了下，他把她擁得更緊，她不動了。兩個人什么話都沒說，擁著望汩汩流淌的江水。

他問：“累嗎？”

她點頭。

“一直都在找你。”

“我知道。”

“那你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我換號碼了！”

“我知道你換了新號碼！我昨天、前天、今早都有打過給你，還發過短信，你沒接，也沒回我短信。”

“什么時候？”沐榕奇怪，掏出手機看了看，遞給凌霆說：“沒有啊。”

凌霆看她手機的確沒有他打過的痕跡，也覺得奇怪。他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看，的確有無數個未接通，沐榕看時間，都是自己在忙的時候，手機放在蘇陌家廚房，不知誰把凌霆打給她的電話全刪除。信息是她睡了以后，凌霆發的，她也沒收到。

心里已經有幾分猜想，想著，蘇陌還在介懷凌霆喜歡她的事。

“我沒有真要你還錢的意思。我就想用那個理由，把你留在我身邊。”凌霆不想追究。

“我知道。”

“知道你還走？”他扳著她的肩膀，說：“你可知道，這幾個月，沒你，我是怎么過的？”

她定定的望著他，說：“蘇陌喜歡你。”

凌霆一愣，雙眉緊蹙，“這就是你要離開我的原因？”

她往前走了兩步，風把她的頭發都吹起來了。凌霆把她重新拽回自己懷里，張大衣把她包得嚴實，說：“誰喜歡我也沒用，我心里只有你一個！”

“蘇陌說，海城是個講地位講身份的地方......“她的聲音從他衣服里悶悶的傳出來。

“我就是你的地位！我就是你的身份！如果你覺得不夠，我可以爬得更高，更遠。”

“地位和身份，我要自己得到。”她仰著小臉，深深的看著他說：“我想爬得跟你一樣高，跟你一樣遠。”

知道沐榕自尊心強。他想了想說：“我幫你！你不管怎么爬，我都幫你！我會把每一塊石頭都摞在你的腳下，還有我的肩膀，我的頭，都給你向上踩。只要，你能永遠讓我在你身邊。”

沐榕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感動得抱緊他的腰，臉深深的埋進他的胸膛，聽他“砰砰砰”有力的心跳聲。

“榕榕，我們結婚吧！”他說。

她一震。

誰說她不喜歡凌霆？誰說她不愛他？沒有他的日子，她度日如年。她曾多少次躲在簾幔后，看他駕車回家；午夜夢回，想的念的都是他！見她沒回答，凌霆怕她被冷病，說：“我送你回去。”

彼此相愛的人，不需要太多牽強的解釋。雖然蘇陌是一條橫在他們兩人之間的河流，可愛上了就愛上了，沒有誰可以左右沐榕的感情！

一路上兩人十指緊扣，相互望著對方傻笑，凌霆舍不得放她，就握著她的手，直至她下車了，還不放開。

沐榕看到二樓臥室的燈還亮著，知道沐雨落還在等她，催促他走。

他開了車門，猛的又關上，跑過來，把她緊緊的抱了又抱。

她被他勒得喘不過氣來，問：“為什么不走？”

“我怕你走了，又把我丟下！”他可憐兮兮的望著她。

沐榕不懂他此時的忐忑不安，當他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他最怕的就是被人無視，就像凌越一樣，他愛他，他卻只會轉身走。

剛開始他霸道的為留住他，拼命想禁錮住她，她逃得遠遠。如今他開始學著討好她，可還是有點不安，怕她再次離去。

他像個孩子般黏著沐榕，撒嬌起來，沐榕哭笑不得。

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原來就是個紙老虎！

雖然困得要死，蘇以安也才下葬，她還是給他好幾個吻，才把他哄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