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星星
- 鳶尾蜜語之落單的你
- 天玄明月
- 2885字
- 2019-03-13 11:22:21
這個年過得有點壓抑。
明明家里的人比去年的多,煙花也是成捆成捆的往天上放,每個人都在笑著,鬧著,心里卻沉重得很。
沐雨落已經一個多星期沒下過樓,送進房里的飯菜就那么幾小口,連沐榕做她愛吃的家鄉小菜也吸引不了她。
公司收了假,凌家父子都去上班,沐榕原是計劃年后走的,看她小月子沒坐完,改了行程。
到了正月十五的時候,沐雨落突然對正在給她揩頭發上濕水的沐榕說:“你說這的正月十五哪有陽城的有趣?那個時候,整個城熱鬧得像滾開的水一般,每個人都笑著、吵著、忙著換民族服裝去廣場上賽裝,比誰的服裝漂亮,比誰的繡工好?那些繡在服飾上的花啊、草兒的,活靈活現,就像真的一樣。”
她眼睛越過玻璃,看向云端之處,“你就是我第一次帶你出去看賽裝的時候,迷上那些五顏六色的線,每年都纏著要買回家學著繡。結果繡出來的鳥有長長的腳,繡出來的花不知收邊,凌亂得就像打翻了的顏料。”
看著她浮出的笑容,沐榕也微微笑起來,“你那時把我繡的花樣拿給外婆和姨媽她們看,全家人瞅著我那些的繡品笑得肚子抽疼。后來,我才知道,不管繡什么花啊,魚啊、鳥兒什么的,都得先描樣,只有描了樣,跟著邊走,自然就靈動了。等到我慢慢會繡了,卻到高考的時候沒時間弄了,到海城上大學的前一天,看著滿籮筐的針線,我都發愁,怎么把它們帶著出來?“她輕嘆了一聲,”如今我卻走了不一樣的路。”
“你那時信誓旦旦,要把這里的民族服飾跟流行元素結合起來,成為頂尖的服裝設計師。”
沐榕笑容慢慢斂去,低低的道:“對不起,媽,我沒做到。”
沐雨落轉過臉瞧了她一眼,拍拍放在自己肩頭沐榕的手,“這人生的路,誰都說不好到底會走去哪?如今大部分人從事的工作都是專業不對口的。你這個年紀,走錯了還可以回頭,重選一條路走。而我走錯了,如果還繼續固執,恐怕就會害了別人。”
“害了別人?”沐榕眼神疑惑,手指一下就緊張的屈曲回來,警覺的問:“媽,您是不是又想跟我凌叔離.......”
沐雨落沉默。
“是不是安娜跟您說什么了?”
沐雨落突然嗤笑,她這個嗤笑有點發冷,“幸好,你是我親生的。”
莫名其妙鉆出的這一句,讓沐榕摸不到頭腦,滿腹疑云的瞧了她半天。擔心她又任性妄為,有著別的想法,毀了自己的幸福,一天都惴惴不安的
等到晚上凌越回來的時候,沐榕趕緊把跟母親的對話一五一十的跟凌越說了。
凌越聽到她說,沐雨落冒出了一句,沐榕是她親生的話,身形頓了頓,微瞇著眼睛,站在原地思忖。
他再次下來的時候,沐雨落穿戴整齊,捂著嚴實的口罩、帽子、圍巾、厚厚的棉鞋。
顏星醒了,回到了碧水灣,可是看到自己只能坐在輪椅上,半個月都沒開口說過一個字。易晟怕她憋病,推著她出來散步,遇到了下班的凌越。想著顏星在家里有自殘的行為,沐雨落跟她交情好,凌越就把遇到顏星的事跟她說了,結果她就坐不住,非要去小區里陪下顏星。
她歷來都是個只急別人不急自己的人!凌越拐彎抹角的問她跟沐榕呆在家里有沒有做什么感興趣的事?她微微笑著,伸手環著他腰肢,幽幽的說了句,“有時候,覺得你好辛苦。”她眼睛里浮出一層憐惜,還把臉放在他掌心蹭了蹭。
這是她從尸潭出來后,第一次主動抱他,主動示好,把他樂得一開心就答應了帶她出來。接著又后悔了!沐雨落還在月子中,春寒料峭的,要是得了月子了病,就是他的過失了。
可女人已經穿戴整齊,精神煥發的等著出門。他只好換了件厚實寬大的風衣,又左三層右三層的把她全副武裝,再裹到自己胸前,女人答應只溜達半小時后,才尋著易晟、顏星去。
出了門,女人好像更有了些生機,哼哼唧唧的說熱,在他懷里扭來扭去的求,看她真的是鼻尖都有小汗,又捱不住她的撒嬌,只好放了她,由著她跑。她見到顏星一個人坐在輪椅上望著天籟的星辰發呆,頭出不回的,跑了過去。
易晟一臉苦悶,就在顏星兩三米范圍內走來走進,他若是進了這個距離,顏星那掛滿冰霜的眼睛就朝他一輾,他就不敢過去。這下,見到他們夫婦二人,就像是見到了救命菩薩,眼睛發著光的瞅著沐雨落。
沐雨落推著顏星,兩個女人,走到個背風處,嘀嘀咕咕的說話。
半個小時放風時間到了,凌越去接女人,卻見女人臉上少了些陰霾,還很主動就鉆進了他風衣里。
而顏星也小聲小氣的叫易晟推她回家,還叫易晟明天替她約康復中心,她想試試自己的腿是不是真的不能走了?
此時,寧夏天還在治療室里接受齊磊的催眠治療。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也會需要看精神醫生!
當然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齊磊。
她很少主動開口問話,只是表情一怔。還是齊磊自動過來告訴她,他是最近從A市調來海城,還向她展示了他陳列在他專屬醫生辦公室里大大小小的獎杯。
她就在他的眼睛面前發了病,整個人梭拉下滑,抖個不停。齊磊用了很多專業術語說服她,沉沉的說,“不如試試催眠,挖掘下你到底害怕什么?”
拳場的車爆炸,的確讓她看到記憶里的一些碎片。晚上回到家里,摸著胸前的星星銀飾,她做了一個夢,夢里一個穿著公主裙的小女孩,在問一個看不清臉的女人,“媽媽,如果我走失了,我怎么樣才能找到你?”
“看見那顆星星了嗎?媽媽會像那顆星星一樣站在最高處,照著你找到回家的路。”
那個女人語調很溫柔很溫柔,她的身上很香很甜,就像她時不時會買回家吃的香草冰激淋的味道。寧夏天心里明明知道女人很漂亮卻又看不清她的臉,讓她焦急得猛然醒轉。
她回到爆炸的現場。這里陌生,沒有夢里熟悉的味道。她側身躲過心事重重的凌嘯天從她身邊走過,看著那一具具白布蓋著的遺體從里面抬出來。
有那么幾分鐘的時段里,她害怕得腿軟地沒法爬上車。
那個有著很溫柔語氣、很香甜味道的女人會不會在這一堆尸骨之中?
這是她第二次做治療了,第一次的治療剛剛開始,就聽到護士說凌夫人醒轉,嘔吐得厲害,怕是什么術后反應,她急著去照顧。
早上她鼓足勇氣打了電話給齊磊。可凌嘯天整天跟著她,她沒法甩開,只得晚上過來。
齊磊的心理診室晚上是不開放的,然而,一聽說她這半個月頭疼得只能靠感冒藥壓著,答應晚上給她做個治療。
這層樓沒有病人,只有齊磊的兩個助手,其實也用不著助手的,可能是齊磊擔心她有所不便,叫了兩個護士陪同。
小球“哐啷”一聲,她隨著齊磊的引導進入.......
......一個被相互推搡著的人踩成爛泥的生日蛋糕,毆打得慘叫的女人聲音和一個蜷縮在墻角小聲哭泣的小女孩......小女孩抽噎著悄悄跑出家門.......黑暗的樓道里一個小小的身影叫著她的名字......兩個甜筒冰激淋和一只小手在擦著小女孩的眼淚......她的冰激淋給了個滿臉愁苦女人背上長得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小男孩的眼睛很大很亮,看她走了一直在哭......另外一張笑瞇瞇的小臉湊了過來,胸前墜著個星星項鏈,“你的給了他,那我們就一起吃。”
那張臉在她眼前回旋,慢慢放大,她猛然醒轉,一眨不眨的盯著面前這個男人,眼窩里濕漉漉的東西滾了出來。
他還是像記憶里一樣伸著手擦了她的眼淚,另一只手把一支香草冰激淋遞了過來。
“我終于找到你了。”他沉穩的、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眼窩里掉了一串串的東西出來。
二十多年后,她們認出了彼此。
她伸出手臂,抱住男人,撲簌簌的眼淚,跟著滾了出來。
并不是完整的記憶,可他卻是她五歲以前最美好的時光,那些深鐫的記憶里有他陪著一起過的生日、有他買給的冰激淋,有他黑乎乎、臟兮兮的小手為她擦掉眼淚......
一直以為從她是個孤單的存在,然而,她并不是。
她的名字,叫“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