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6章 女學

  • 鳳飛三求凰
  • 魯彎彎
  • 5143字
  • 2018-10-23 22:30:00

陶文姜的乳母袁媽媽看起來干凈利落,穿著緞面布裙,盤起的圓髻抿得整齊,不見半點碎發(fā)。莊秀留意到那布裙雖有八分新,卻是幾年前的花樣,釵也是素金的,便扔下文姜和袁媽媽說話,自己出來吩咐紅裳拿一些庫房里的衣料和久置不用的金飾來。

她悄聲問道:“袁媽媽當初走時,姨媽可是有厚賞的,置房買地不在話下,怎的幾次來見舊主都不太顧著體面。”

紅裳知她疑心袁媽媽故意哭窮作態(tài)好騙姑娘的財物,忙解釋道:“她那兒媳幾年之前落了胎就一直起不了身,袁媽媽聽郎中的話,一直用好藥好物調理著,家底漸次光了。”

莊秀聽此才放下了心道:“倒是個厚道人,既然她媳婦身體不好,那好的人參燕盞也挑了些給她吧。”

紅裳當年剛進陶府是袁媽媽一手調教,得過袁媽媽的好,見她如今有難本就有心周全,有品相的藥材難得,她雖管著姑娘的庫房,卻絕不敢私自挪動分毫,可莊秀姑娘能幫小姐做一大半的主,現(xiàn)在她得了話,自然無不可,歡喜的應了。

莊秀再回轉就聽到文姜問起了袁媽媽在拾寶閣做事的小兒子來。

袁媽媽道:“我那小子說,店里的進貨現(xiàn)在金銀居多,古董書畫漸少更別說番邦來的新奇物件,那掌柜以次充好還被人當場抓包,只那客人是普通富戶,聽店鋪是宮里娘娘兄弟開的也就沒敢追究罷了。”

陶文姜早知如此,心中卻還是悶悶的,問道:“那店里的生意如何?來往的都是些什么人?”

袁媽媽道:“拾寶閣的名頭還在,生意一時間倒不算差,大都是富商家的太太小姐,多是金銀買賣。”

陶文姜冷哼一聲,看到莊秀進來,便道:“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將我好好的鋪子變成金銀玉器店了!”

莊秀搖搖頭笑道:“他們只知鋪子名頭好,哪懂得進貨的門路和辛苦,也沒有什么有眼光的掌柜,再不過倆三月,莫說貴人,怕是連土財主也不再進門了。”

袁媽媽又道:“說到貴人,我那小子說前兒承恩公家的公子和學士府的許公子倒是去了。”

聽到許子揚,陶文姜眉毛一挑問道:“他們去做什么?”

袁媽媽道:“他們本來尋什么海上的物件,到了才知道拾寶閣已轉手他人,又沒見到可心意的物件,不多時便走了,承恩公家的公子倒是很敗興樣子,直道“名不副實””

陶文姜若有所思,半晌對袁媽媽道:“魚哥兒機靈,讓他小心留意就是,萬事不要出頭。待過一段時日,還讓他專心讀書去。”

袁媽媽有些不好意思:“他自家也說不是讀書的料,讀的幾個字,會打算盤也就罷了。”

陶文姜見袁媽媽嘴上推遲,眼睛卻亮亮的便笑道:“小時候爹爹教我認字,奶哥哥在一旁看著都比我學得快些,若不是我現(xiàn)在實在沒有信得著的人,早就再送魚哥兒去學堂了。”

袁媽媽臉笑意盈盈得看著文姜道:“姑娘也說他是你奶哥子呢,可不就隨你差用。他若做不好,我還要打他呢。”

兩人絮叨了一時,袁媽媽才起身告辭,陶文姜使人送她,莊秀早吩咐紅裳收拾好一干衣料物事,就等在為她準備好的小轎里。袁媽媽臉色通紅的接過,眼淚就開始打轉,紅裳卻道:“媽媽收聲,當懂得姑娘讓我等在此處的心意,媽媽是幫姑娘外邊做事的人,媽媽的體面可就是姑娘顏面。”

袁媽媽收了眼淚,嘴唇抖著:“是我沒將日子過好,倒還讓她小小人操心,我心里羞愧。”

紅裳寬慰道:“媽媽是咱們小院里第一能干的,不過是碰到了糟心事罷了,誰還敢笑話媽媽不成?莫說姑娘,我和青禾也是絕對不依的,這府里敢給我們兩人的干娘臉色看得人且不多!”

袁媽媽破涕而笑,撫著紅裳白嫩的小臉道:“一晃眼七年過去了,當年的灑掃丫頭也是一等管事丫鬟了,你且放心,媽媽還沒老,還能為姑娘在外頭奔走。”

兩人正說著就看到側門抬進來兩頂平頂小轎,紅裳看了就皺起眉頭,袁媽媽見狀問道:“這是何人的轎子?”

紅裳低聲說:“是這府里姑奶奶,嫁到長泰伯府錢家二房的那位,她來得頻繁,一說起話來就是大半天不走,姑娘太太都盡量躲著呢。”

從偏門送走了袁媽媽,紅裳便疾步回到了致遠齋東小院,黃氏和陶文姜果然已被陶夫人傳喚了過去,紅裳覺得好笑:“別人家的姑奶奶是有事才回娘家救急,咱們家的這個姑奶奶倒是能三天兩頭回娘家。”

陶文姜心中更是郁郁,她正斜歪在榻上動她的心思,還沒和莊秀商議個章程來就被老太太喚到了這里,對面還坐著過于熱情的姑媽和過于羞澀的表妹,撐著笑聽姑媽夸張的贊譽著陶太太的氣色,黃氏的衣衫,她掃眼看了大姐陶文琳,三妹陶文瑯和四妹陶文瑜,眾人不管心中作何想,面上都還穩(wěn)得住,并未露出一星兒不滿,倒是那姑媽家的表妹卻尷尬的緊的樣子,頭埋得越發(fā)低了,這些個情景最近重復多次,若是今日有何不同,便是下首處坐了一個富態(tài)的婦人,神情嚴肅,正襟危坐,比起陶太太還有三分威嚴,正是陶文琳等人的女先生,高大家是也。

陶文姜腹誹,架子拿得這般極大,真不知又什么樣的本事才能稱著,就聽姑姑盛贊起高大家博學強記,德才兼?zhèn)鋪恚叽蠹沂芰诉@樣的稱贊,也只是略傾了下身子,口念兩句不敢而已,倒還真有古人幾分恃才傲物的風范來。陶家姑媽終于談及到此行的目的來:“我們伯府什么都好,就是沒個女學,看著家里的女孩子被教導的慧敏有禮,我也有心讓清兒隨她姐妹一處上學,就是不知高大家可方便?”

高大家聞言道:“我雖為女子,授業(yè)傳道之心不輸于男兒,因此上格外嚴厲些,姑娘們雖不必科舉,一應學業(yè)也未生懈怠之心,倒怕錢家小姐挨不住。”

陶大姑卻嗔道:“所謂嚴師出高徒,棍棒養(yǎng)孝子,我正擔心高大家太和煦了呢,我也就是指望著我小女兒能時常跟著她姐姐們學些出入上下的事兒。只是讓高大家辛苦,我心里也過不去,只待高大家點了頭,我這束脩也就不日奉上了。”

高大家淡淡一笑,道:“姑奶奶有心了,我逢單數日教授女紅禮儀,逢雙數日教導詩書琴棋,逢三休館一日,錢姑娘按了時間來就是。”

陶大姑眉笑顏開,錢清兒也面露喜色,陶太太平日也就喜歡個熱鬧,自然并無不可,笑呵呵對陶文琳道:“往后,除了你三妹妹,四妹妹,還有一個表妹一同讀書,你這長姐的擔子可不輕啊。”

陶文琳抿了唇,對錢清兒笑道:“你來了就知道,三妹妹,四妹妹也都是愛玩笑的,大家一處上學定能其樂融融。”

陶大姑卻聽出問題了,她著急問道:“怎的文姜不和你們一起的嗎?”若是如此,她又何必將女兒塞進什么高大家的學堂來。

陶太太回道:“你二弟他們初到京城,舟車勞頓的,故讓侄女兒也暫時歇著,還未進學。”

陶姑媽聞言松了一口氣,復又熱情起來,對陶文姜道:“那可巧了,正好和你清兒妹妹一同上學,你就是高大家新徒,她也是新徒,兩人更能相互照應,有說不完的貼心話兒。”

陶文姜笑而不語,陶姑媽卻不愿意這樣輕輕放過,又對陶文姜道:“這詩書還好說,琴棋書畫也不過是打發(fā)時間的玩意兒,唯有這女紅啊,卻是三天不拿針,熟手也變生的,不如就從下旬開始隨高大家重拾起來。”

陶大姑的話雖是說給陶文姜聽的,旁個兒喝水的,靜坐的,說小話兒的卻都豎起了耳朵,就連一直端著身姿的高大家也挪了挪屁股。

陶文姜哪里會不知,只是實在不好作答,便偷眼窺了母親,黃氏本在一旁陪坐,如今卻不得不開口了:“她還不急呢,不用等她,莫耽擱了清兒。”

“女孩子家家的學些玩意兒,哪里就談得上耽誤了,這妹妹就該等著姐姐,一道聽課,這叫同窗之誼呢。”像是想到了有趣的事兒,陶姑媽拿帕子捂著嘴笑道。

黃氏見敷衍不過,也只好微微露出點難色:“其實......文姜在京城外也是有女先生教過的。”

陶大姑問道:“那女先生可有跟來?”

黃氏搖頭.

陶姑媽不以為然道:“就算是用慣了的,她人不在京城,總不好耽誤了文姜的功課。”

黃氏又道:“若是普通的先生便也罷了,只是文姜當初是正經磕頭拜了師門的,若現(xiàn)在隨了高大家讀書,倒像是叛了她似的。”

陶姑媽有些懵,只聽過那學功夫學手藝的有師門,這科考的學子有師門,還真沒聽說過大戶人家的小姐的“教養(yǎng)嬤嬤”也有師門的。

高大家卻有些坐不住了,至她回陶府重新教導姑娘們,就知道娶了皇商黃家女兒做太太的陶家二房圣眷優(yōu)渥,且這房中的姑娘還又是豆蔻年華,本就是一個大大的金字招牌砸到了她面前。卻不想這位二姑娘不僅從未來上過她的學,難得的幾次見面,也只把她當做普通的客人來待,完全沒有絲毫崇拜敬重之意,今日本想借此機會收了她做徒弟,日后教導嚴厲些,讓她好好知道些厲害,再慢慢哄回來,卻不想人家早已有了先生,竟然還拜了師門,她素以服侍過柔燕長公主為榮,現(xiàn)在更是心中不甘不服:“能得陶二奶奶如此看重,必是名師。卻不知是哪家郡主,抑或是公主的陪讀不成?”

黃氏搖搖頭道:“倒也沒做過陪讀。”

高大家扯了一絲輕笑道:“我以往道是皇宮里的規(guī)矩最恭謹,是以宮里出來的教導嬤嬤貴重,學問自然也是皇子公主的先生最為淵博,現(xiàn)在看來必定人外有人,才能得二奶奶和二小姐如此傾心,或是隱居在鄉(xiāng)野間的高人也未可知。”

在黃氏眼里所謂的高大家也不過是家里的一個高等仆婦,她能與之應答兩句,話卻不曾說盡也是礙著大房的臉面,這高大家卻自視甚高,言語之間也已有擠兌之意,便也扯了一絲笑出來:“高大家曾陪伴柔燕公主讀書?”

此乃高大家人生中最值得驕傲的榮耀,那時她父親還是朝中四品,又是柔燕公主生母靜嬪的族中兄弟,自然有資格入選陪讀宮中,她挺了挺胸道:“正是建平六年選入宮中,至平寧九年公主出嫁。”

黃氏笑笑道:“那倒是可惜了。”

高大家勉強笑道:“有何可惜之處?”

黃氏撇了下嘴角道:“若是高大家能在宮中再留一年,或許能見得著莊太傅。我記著莊大人是平寧十年受任太子太傅。”

高大家自以為抓住了黃氏的錯處,搖搖頭道:“夫人對宮規(guī)有所不知,那莊大人是當世鴻儒,平日里只為當時的太子講課,普通皇子都輕易見不得。”

黃氏故意皺了眉道:“我怎的聽說慶城公主還曾與莊大人論道,莊大人贊慶城公主有君子從容之風。”

高大家哪里能得知慶城公主和太傅之事,只含糊道:“慶城公主是嫡出,與太子一母同胞,想來是不太避諱的。”

黃氏恍然道:“想是如此了”又對陶文姜道:“你師傅道慶城公主穿了男裝混進文華殿,莊大人也只當她是哪家伴讀的小公子,獻文太子背不出一篇固本論,陪讀連帶受罰,公主卻能一字不差背出且見解多有不凡,莊大人便信守承諾免了陪讀們的板子,還道公主日后必定會是國之柱石,我原還想著是你師傅在誑我,差點兒惱了她。”

陶文姜聽高大家話中帶刺,也早忍不得,聞言就對黃氏嗔道:“涉及師公和慶城長公主,師傅再不會拿來玩笑的。”

此時若高大家還猜測不出文姜師傅的真身,大抵就是自欺欺人了,她果然猶不死心疑道:“敢問......二姑娘師從何人?”

文姜揚眉一笑道:“自然是莊太傅之女莊昭華。”

莊太傅獨生女莊昭華,因少有才名,文思敏捷,又因太傅之故,常與皇子公主混跡于內廷,每逢宮中宴請必列位其中,作詩成賦多為宮人傳唱,后又周游山水,記人情,繪地理,觀天文集合成昭華游記,記錄中或為青山溪泉心曠神怡,或窮山惡水險象環(huán)生,或大漠孤煙蒼涼黯然,令一干文人墨客亦拍案叫絕,乃不世奇才,當今圣上都贊她一句“大士”,若能受教于她一時半日已是可炫于眾人的美事,更何況成為莊大士的關門女弟子。

一時之間,眾人都震驚的不知如何言說,唯有陶姑媽喃喃道:“那還真是......真是......”說了半天也沒”真是”下去.

倒是陶文琳反應過來,輕聲問道:“那莊秀姑娘是.....”

文姜回道:“是師傅上了族譜的養(yǎng)女,師傅她常年游歷,外出時便許莊秀和我同吃同住。”

莊秀隨陶家二房進京,只說是黃氏遠房親戚的女孩,非客非主得在陶府三月有余,平日里鮮少與人交往,但你若與她交談必能使你如沐春風,是一等一知書達理的好姑娘,卻不想竟然是莊昭華之女。

陶太太即使不知莊大士何許人也,見此狀況還有什么不懂的,便開口道:“那莊姑娘可是貴客,以往倒怕是怠慢了。”

卞氏也覺出不妥來,陶文姜住在致遠齋的東小院,那東廂房正住著莊秀,不知時覺得那廂房待客很是不差了,此時卻恐簡陋了,也是黃氏從未提起之故,可陶府幾房人住在一處,還真沒有比致遠齋東小院更合適的待客之處,只能與她人情往來多些才不失禮了。

黃氏卻回道:“母親多慮了,莊秀和她娘一樣深藏若虛,再不是那些空磨響的。況且莊先生云游未歸,莊秀也不想多生事端。”

陶文姜也道:“祖母不知,莊秀姐姐喜靜,酷愛丹青,現(xiàn)下里正作一副金粉觀音像,想奉于祖母感念照拂呢。”

陶太太忙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道:“真不愧是大家小姐,既不拘小節(jié)又懷德重禮,你可要告訴她,萬不能因作畫傷了神,那可就是我老婆子的不是了。”

陶文姜笑道:“我明兒同她一早來給祖母請安,祖母親自對她講就是了。”

陶太太點頭稱是,又問了莊秀愛什么茶,什么點心,其他姐妹也視莊秀大不同于前,相約明日一起陪著吃茶打牌。

家里住進了一顆鳳凰蛋,眾人除了高大家都是喜氣洋洋,又挈闊了一陣便也散了,高大家緊走幾步追上了陶姑媽,笑道:“令嬡靈秀,是訥言敏行之人,我倒是想因材施教,不若先從歌賦起。”

陶大姑也輕笑了一聲,甩了下帕子道:“再說吧,剛想起來我婆母說起我那小女身體孱弱,應精于保養(yǎng),倒不知可否愿意她奔走求學了。”連眼風都不給一個,便帶著丫頭女兒遠去了。

高大家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人站在廊下,春風亦刺骨,撫著廊柱,指甲摳進木漆里折斷了都不覺。

主站蜘蛛池模板: 云安县| 丽水市| 全南县| 德化县| 曲靖市| 睢宁县| 临武县| 葵青区| 兴化市| 平昌县| 农安县| 砚山县| 昌吉市| 霍林郭勒市| 南郑县| 友谊县| 建宁县| 布拖县| 女性| 绩溪县| 云浮市| 钟山县| 横峰县| 达尔| 大港区| 鄂温| 禄丰县| 云林县| 南丹县| 抚远县| 安多县| 镇康县| 齐河县| 兴和县| 绿春县| 南靖县| 石屏县| 怀宁县| 玉树县| 溆浦县| 延长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