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從地上爬起來,身上除了頭疼再沒別的事兒,她著急的去探懷里的東西,錢袋還在,但她只高興了一瞬,就瞬間意識到事情不妙。
偷襲她的人不為財,那就只能是為了人。
劉氏匆匆回到屋里,裴珬果然不在了,地上躺著一只碎成幾片的瓷碗,是她之前給裴珬喝水用的。
裴復捧在手心上的小女兒被自己給弄丟了,十條命也賠不來的東西,劉氏頓時慌了神,跌坐到地上,幾欲痛哭。
……
裴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記得聞見一股香味兒,很快就有了困意,記憶的最后是手上的瓷碗掉到地上碎了,她還覺得對不起劉嬸,但轉眼就倒下睡著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裴珬發現自己在一輛行駛著的馬車里,雙手被綁在身后,嘴里也被塞了布條,好在布條是干凈的,沒有讓人惡心的感覺。
馬車廉價,山路坎坷,顛簸的很厲害,裴珬渾身都疼,想哭,可布條堵在嘴里,哭都哭不痛快。
她不知道綁架自己的人是誰,也不知道這輛馬車要到哪里去,甚至是自己已經昏迷了多久都不清楚。
只有簾子外模模糊糊的一個背影,似乎是個高大魁梧的男人,裴珬莫名覺得眼熟,因此也不那么害怕了。
馬車不知行駛了多久,裴珬一直處于昏昏沉沉的狀態。
有時有意識,能聽見外面的風聲,樹葉的沙沙聲,甚至鳥鳴聲。有時陷進夢里,她坐在爹爹腿上,看劉氏在梅園的石凳上坐著剝菱角,裴思錦推開院門向她走來。
夢境與現實交織,反反復復,她開始分不清哪個是夢,哪個是真實。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馬車終于停了下來。
裴珬聽見簾子外有人扯著嗓子問,“要幾兩酒?”
駕車的人許是丟了什么東西過去,沉著聲音答,“裝滿。”
裴珬意識到這是求救的機會,立馬清醒了許多,雖然手被綁著,腿還能動。
她用盡全身力氣去踹馬車里一個看起來破破爛爛的木箱子,里面不知裝了什么,踹一腳就哐哐的響,裴珬滿意極了,踹的愈發來勁。
給酒囊裝滿酒后送過來的店家聽見聲響,狐疑的看了看駕車的男人。
男人很從容,臉上掛著禮貌疏遠的笑,了然似的解釋道,“夫人愛貓,我這次去京城恰好遇見一只乖巧的,我常不在家,便想帶回去陪伴夫人。當下這貓或許是思家了,讓店家見笑。”
男人表現的謙遜,又是文質彬彬的樣子,不像壞人,店家也覺得是自己神經質了,與他攀談了兩句,馬車再次上路。
裴珬知道自己這是沒救了,只能寄希望于爹爹和思錦早點發現自己不在,于是干脆縮回角落里,還省點力氣。
綁架裴珬的人似乎在急著趕路,除了偶爾停下買酒,馬車幾乎沒日沒夜的在走。
但鐵打的人也有累的時候,這天夜里,馬車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棧前面,裴珬早已習慣了,壓根不想理會,沒曾想駕車的男人第一次掀開簾子,用一件黑色的斗篷把她整個人蓋住,然后抱了起來。
“別亂動,也別瞎嚷嚷,不然有你好受的。”男人湊近她耳邊輕聲說。
裴珬立馬收回想要借機求救的心,安安分分的待著,但這也更加確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這個人她一定見過。
男人抱著她進了客棧,本就不是什么正規地方,被吵醒的小二一臉不悅,對于男人懷里被斗篷遮住的東西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毫無興趣。
客棧里一向清冷,沒什么客人,男人遞出一錠銀子,小二收在懷里,丟下一句隨便住,又趴回柜臺后睡覺了。
男人一步三階走上二樓,選了一間位置最好,方便逃跑的客房,他把裴珬放到床上,檢查門窗后點燃了一支蠟燭。
房間里有一段時間的靜默,裴珬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她靠在柔軟的被子上,眼睛一直盯著透過斗篷的那一點微弱燭光。
過了一會兒,男人走向裴珬,掀開了斗篷,又去解她手上的繩子。
裴珬終于呼吸到一點清新的空氣,努力喘息著,男人沒有表現出惡意,解開繩索的動作甚至可以稱為溫柔,她壯起膽子,小心翼翼的抬起頭,去看男人的臉。
在那一瞬間,恰撞上男人對上她的目光,裴珬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自己扯下堵住嘴的布條,伸手捏了捏男人的臉,確定那不是假的。
“三伯伯?!”裴珬驚呼。
面前的男人正是裴思錦追蹤許久的裴顯。
裴顯在家排行老三,自做了知命后很受裴復信任,從前裴珬與裴青住在宜州,便是他常去探望,對年幼的裴珬也很是疼愛,故裴珬稱他一聲三伯伯。
綁架自己的人是十分信任的親人,裴珬一時不能接受。
裴顯卻表現的很淡然,他幫裴珬揉了揉已經出現淤青的手腕,又扯出被子給她蓋上。
“早些睡吧。”裴顯揉了揉她的頭發,很是慈愛。
裴珬一時恍然,時光仿佛回到還住在宜州那幾年,裴青冷落她,她因此常哭鼻子,奶娘也沒辦法,只有三伯伯到府上的時候,才會把她抱起來,又哄又鬧。
“三伯伯……”裴珬拉住裴顯的袖子,低低喚道,這一次帶了哭腔。
這段日子以來的委屈都在這一刻爆發,裴珬撲到裴顯懷里,又打又鬧,又哭又叫,但始終拉著裴顯的領子不放。裴顯拿她沒辦法,只能低聲哄著,奈何自己的聲音大不過她。
樓上動靜太大,樓下剛睡熟的小二又被吵醒,頓時火冒三丈,沖到樓上拍門。
“還讓不讓人睡覺,不睡就滾出去!”
裴珬被小二兇神惡煞的聲音唬住,哭聲戛然而止,只得憋著眼淚抽泣。
裴顯松了一口氣,突然對小二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打來一盆水給裴珬擦了擦臉,又連哄帶騙的讓裴珬鉆進被窩,可小丫頭始終用一種幽怨的眼神看著他,幾乎把他身上瞧出個洞。
“小珬乖,安心睡吧,三伯伯會一直陪著你的。”裴顯柔聲說道。
裴珬卻抓起被子蒙住頭,撒氣道,“三伯伯壞,我要回家!”
裴顯無奈,“睡好了才有力氣回家是不是?小珬不是一直想出去玩嗎,三伯伯這是帶你玩呀。”
那還綁我手,堵我嘴?
裴珬在被子里哼了一聲,心想她才沒那么傻,但隨即眼珠一轉,冒出頭瞪著裴顯。
“真的?”
裴顯見她不鬧了,立馬抬手立誓,“當然,三伯伯永遠不會傷害小珬的。”
裴珬滿意的點了點頭,閉上眼甜甜的睡了。
裴顯放松的呼出一口氣,回到桌子邊坐下,支著頭勉強休息。
桌上的蠟燭滅了,裴珬在黑暗里悄悄睜開眼睛,望著窗外殘缺的月亮靜靜祈禱。
“思錦,你要早點來找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