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珬梳妝完畢,從柜子里取出一件月白色的披風,打算到南風閣赴兇吉未卜的約。她推開門,裴斕裴舒姐妹便看直了眼。
“原以為傳言欺人,姑娘這一打扮,越發明艷動人了。”裴舒跟在裴珬身后,恨不得把眼珠子貼在她身上,“難怪別人都說咱們姑娘是丹頤第一美人。”
裴珬淺淺一笑,不予置評。
容貌一直是她引以為傲的東西,但丹頤第一美人的稱號,她還真不敢輕易占為己有,只因她曾見過一人,論美貌不輸她半分,論才情氣質,卻是她落了下風。
裴舒還在沖著裴珬犯花癡,裴斕始終年長一些,首先意識到裴珬這時候梳妝打扮總不會只是閑著無聊。
“姑娘是要去哪?”不管去哪,她們兩都是要跟著的。昨日就因為說不過她,結果徹夜未歸,要真這樣下去,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出事呢。
裴斕還在想待會兒不管裴珬說什么都要堅持跟著她,沒想裴珬壓根沒打算拋下她們。
“我得去北市,裴斕妹妹辛苦陪我走一趟吧。”
裴舒聽見北市,立馬想起了各種好吃好玩的東西,但緊接著就聽見裴珬只叫了裴斕,小臉便皺成了苦瓜。
“那我呢?”聲音好不委屈。
裴珬覺得可愛,忍不住伸手去掐裴舒還有些嬰兒肥的臉蛋,“你就待在這里,好好看家。”
裴舒顯然不甘心,但又不敢再爭,裴珬假裝看不見她滿臉的委屈,倒是把裴斕給看心疼了。
“姑娘,不如……”
“我們走吧,否則該晚了。”裴珬搶了她的話,讓裴舒留下,她不是沒有考慮的。
裴斕并非是不懂事,只是過分溺愛裴舒,見裴珬堅持,也就不勸了。裴舒淚眼朦朧的送走兩人,轉眼又與鳳凰閣里年紀相仿的姑娘玩在一起,別的全忘了。
去北市的路上,裴斕一直不發一言,裴珬越發喜歡她,但也許是因為緊張,她手心的冷汗總擦不凈,便想多與人說說話。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么帶了你,卻不帶裴舒?”
裴斕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來之前,父親告訴我要做好家主吩咐的事,得知道什么時候該說話,什么時候做個啞巴。”
裴珬突然有些心疼,身為裴家的兒女,在外人看來或許榮光無限,可其中真正的苦楚,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我在裴府許久,竟沒有見過你們姐妹。”
“姑娘說笑了,留在帝都的裴家人只剩家主一脈,我們雖也姓裴,但祖上早遷去儋州,許多年不曾踏足帝都了。”
儋州,位于丹頤最南端,氣候濕熱不說,因為遠離國都,這些年疏于管治,聽說并不太平。
“為何會去儋州?”裴家主要做瓷器與絲織品的生意,大多與各地官商貴族打交道,儋州貧瘠,生意怎么也做不到那里去。
裴斕果然再次沉默,裴珬意外的察覺了她的習慣,即是每次回話前都會思慮一會兒,生怕說錯一個字。這樣謹慎的性格倒是與裴思錦極像,只是裴思錦思維更敏銳,通常不會讓人發覺。
相比起說些什么,裴斕的沉默反而更令裴珬滿意,印證了她的猜測。
“你們在儋州,并不是為了做生意吧。”
十分肯定的語氣,但裴珬心里其實只有五分把握,直到裴斕心虛的低下頭,她才敢相信自己真的猜對了。
裴家,以商聞名,卻并非以商成家。
這本是裴珬早該明白的事,卻硬生生拖到了今日。
裴斕為人耿直,但又不似裴舒天真單純,所以裴珬才敢讓她跟著。
“我一會兒會見一個人,你不要多問,也不要告訴家主。”
裴斕沒有說話,裴珬只當她默認了,卻沒想到裴斕會突然問她,“姑娘要見的,是南風閣的主人嗎?”
裴珬向前的腳步驀地停住,她難以置信的看向同樣駐足的裴斕,心里的震驚難以言喻,莫非整個裴家只有她一人什么都不知道嗎?
“你知道?!”
裴斕連忙解釋,“我只是聽姑娘要去北市,又如此鄭重,擅自猜測而已。”她突然有些懊惱,自己怎么就不聽父親的話,忍不住自作聰明了呢。
裴珬卻以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她,才說自己的家族多年不曾踏足帝都的人,怎么會一聽到北市就能聯想到南風閣。
“裴斕,我看起來像個傻子嗎?”
裴珬自詡自己沉下臉的時候也挺嚇人,裴斕心虛,果然把什么都交代了。
“姑娘別誤會,我真不知道南風閣的主人是誰,與裴家又有什么關系。只是離家前,父親曾將我單獨叫到書房,讓我照顧好舒兒,家主吩咐的事要盡力為之,但與一處有關的事碰不得,便是南風閣。”
“令尊有說為何嗎?”
“父親說,南風閣的主人身份不凡,我們早已遠居儋州,好不容易求得一角安寧,切忌惹事上身。”
裴珬猜裴斕大概真是被自己嚇住了,這樣的話竟不想想就說出來,要真被裴思錦聽見,才是真的惹事上身。
裴珬心里覺得有趣,又心疼她們兩姐妹因為自己被牽扯進帝都這趟渾水里,心里有了愧疚,就再難裝出一副冷漠嚴肅的表情了。
“我帶上你,本也只是不想為難你們,既然你父親說過那樣的話,回去吧。”
裴珬說的是真心話,她要見白淼,若有不測,就算裴思錦在場也不管用,更何況是個小小的裴斕。
前有父親的告誡,后有自己的坦言,裴珬以為裴斕會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但這個姑娘似乎有些自己的想法。
她站在原地,一臉痛苦,像是在心里與自己作斗爭。
“怎么了?不愿走?”裴珬笑問。
裴斕首次出格的瞪了她一眼,惱她的調笑,模樣甚至與鬧脾氣時的裴舒六七分像。
“我與舒兒答應了家主保護姑娘。”裴斕咬著唇小聲說。
“那你父親的話呢,便不聽了嗎?”
裴斕深吸一口氣,正視裴珬,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不瞞姑娘,父親不嫌儋州清苦,寧愿偏安一隅,但我不希望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