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嫣兒已經離開忘憂島好些日子了,當初若不是司苑從后協助,她怕也不會這樣快速的進入中原。
牛三被她留在了忘憂島,一是為了好好照顧柳和卿還有宋卓,二是讓他好好跟醫圣學習一下醫術以便日后不用再亡命天涯。
那漁夫還算守諾,陸嫣兒便又給了一筆錢,當然也托他找了一個去過北方的車夫。
這次的車夫是個大爺,家里也就剩他一人,因喜歡坐著車去各地看風景,所以極力說服陸嫣兒讓他跟著去。陸嫣兒拗不過他,最終同意了下來。
大爺的話非常多,一會兒給陸嫣兒講他年輕時的事,尤其愛講他去外地的事,而講的最多的就是他去北方那一次。一會兒又給陸嫣兒講他家的事,總之話是一刻都沒有停過。
陸嫣兒剛開始還回幾句,后來直接閉口不言了。可這絲毫不減大爺的熱情。
眼見著越到北方氣候越冷,顏色也越喜慶。
“新年了!”望著車外一晃而過的農家大紅燈籠,陸嫣兒不免感懷。
去年的時候他還跟‘爹爹’一起放過孔明燈許愿呢,那會兒大師兄還有二師兄還送給了她禮物。那會兒她還心氣高呢,看都沒看就丟給香秀了。想到香秀,陸嫣兒愈加難過起來,從小看著她長大的香秀,最后竟落得個尸骨不存,她不知道是該怪自己意氣用事,還是‘爹爹’,真的喪心病狂。
想到這里,她不免又想到了那些與她一同生活,一同修行的師兄弟們,被她捉弄著還一直寵溺著她。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他們現在是不是也在準備著過年的事,嘻嘻哈哈,打打鬧鬧。
馬車“蹬蹬蹬”的跑著,陸嫣兒的思緒飄的更遠了。
上官青云與左志遠分開不久就妖化了,所以楊白就被丟在了林中。想想看,幾日之前才下的暴雪,不要說楊白能夠安然度過夜晚,就是身穿棉衣的壯年夜里都過不安生。
經過青隱的療傷,白蕖已經清醒過來了。
“你到是說,楊白那丫頭是不是被琉璃帶走的?”室內燈火通明,爐火“噗嗤噗嗤”的響著,紫無厭在一旁煮茶,青管家則像個老媽子,問東問西,問個不停。
“是的。”
“那你怎么不把她帶回來?”青管家焦急問道,不要怪他如此心急,實在是他再也受不了青隱那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性子了。
突然,就見他一錘手道:“你看我忘了,你打不過琉璃。”
說完之后似是覺得不妥,便向白蕖看去,見他一臉凝重,不由又道:“你這是怎么了?””就見白蕖轉過頭看了過來,他眼神很悲哀,只是這樣看著青管家,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青管家被白蕖這樣一看,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他回頭瞅了瞅青隱,見他正在喝茶,于是低下了頭,壓低聲音道:“是不是她有事?”就見白蕖眨了下眼睛。
青隱也恰巧這時停下了喝水的動作,茶杯被他緊握停留在唇邊,通體泛綠的茶杯將他的骨節分明的映襯著。他沒有繼續下一個動作,紫無厭看著不由有些慌,就見青隱將茶杯放回了原處,他什么話都沒有說,起身離開了。
見青隱離開了,青管家忙又問道:“死了?”
青管家屏住呼吸一眼一眼的看著白蕖,真怕他一開口就將他們打入地獄。白蕖聽后搖了搖頭,雖然很輕微,但是還是被青管家看的清楚,他不由嘆口氣,像是一只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在了一旁。
“真是嚇死我了。”青管家這樣一說,身后不知何時走來的紫無厭道:“發生什么事了嗎?”
“沒事,沒事。”青管家連忙擺手道。
青隱只是走出去,但是并沒有離開。室內的談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便見他不由抬起頭看向了天空中那輪圓月。
又到了十五了。
室內又傳來青管家的聲音:“那是怎么了?這樣,我現在就去把人帶回來,她可打不過我。”青管家說著就欲起身,卻被白蕖拉住了。看白蕖哀愁的目光,青管家頓覺不妙,不由又道:“是不是真的發生什么事了?你到是說啊!”
青管家急得不行,紫無厭見狀道:“青爺,白哥哥還有傷呢!”
“哎呀,真是造孽呀!”青管家高呼一聲又道:“你先好好照顧他,我去無雙門看看。”說著青管家就離開了,也不顧身后白蕖悲哀的目光。
白蕖看著青管家離去,終是一滴淚滑落了臉頰,他將頭扭了回去,背對著紫無厭。
紫無厭雖然不諳世事,但是他也看的明白,知道白蕖心情不好,于是安靜的坐在了一邊。
青隱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而青管家一口氣就到了無雙門。此時月亮高掛,將這里的一切都映照的清楚。看著這落敗的庭院,真是讓人唏噓。青管家沒有多停留就沖了進去。
陸嫣兒真是不得不感謝這大爺,他人生中第一次驅車來北方竟然就是來翠峰山莊,所以他為陸嫣兒走了一個捷徑。
雖然天上月亮很大,但是林間小路被樹木遮擋,也是黑乎乎的一片。
“大爺,我們今晚就在這休息吧。”
“好嘞,正好,我給咱整個好吃的。”大爺說著就將他的隨身行李打開了,其實也就是鍋碗瓢盆,看著很是有些年頭了。
陸嫣兒沒吭聲,因為越是到了跟前她越是胸悶,越是一點兒不想吃,一點兒不想睡。大爺早習慣了,也沒說什么,自顧自的去撿柴火生火了。
突然,陸嫣兒就聽大爺在車窗旁喊她:“怎么了?”陸嫣兒挑開簾子問道。
“前面雪地里躺著一個人。”大爺悄咪咪的說道。
“活著嗎?”
“這個就不好說了。”
要是她一個人,陸嫣兒敢保證,她萬萬是不會多管閑事的,可是現下不知是為什么,一聽到這個消息她就趕忙起身下了馬車。
果然在大爺的帶領下,就見不遠處躺著一個女子。天黑,就著白雪只見她頭發散亂。陸嫣兒上前探了探鼻息道:“還有口氣。”說著她就在大爺的幫助下將人抬到了馬車上。
在油燈的照射下,陸嫣兒才看清眼前這人,不由瞳孔一縮,心中一顫。
“媽呀,誰這么狠心,你看這女娃,臉被會毀成什么樣子了。”大爺吃驚道,滿臉的惋惜。
陸嫣兒也是驚魂未定,真的是太可怕了,她敢說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還是個妙齡年華的女子。她臉上的傷口密密麻麻,一道疤痕越過鼻梁,赫然呈現在眼前。
而她的臉頰,雖然上面的傷口已經結痂了,但是看著也很是瘆人,想來之前受的傷一定不輕。
再看看她身上的衣服猶如破絮,傷口從破爛的衣服中暴露出來,黑棕色的,是已經結痂了。可這樣多的傷口讓人也很是費解,她到底經歷了什么,何以至如此。
“怎么辦才好?”大爺嘆口氣道。
“去集鎮找大夫,現在我們就走。”陸嫣兒一邊拉起一旁的被褥為這女子蓋上,一邊說道。
“現在怕是不行,你看又開始飄雪花兒了。我們走的是小路,荒山野嶺的,看又看不見,根本就沒辦法前進。”大爺挑起一邊的車簾看了看外邊道。
陸嫣兒也看見了外邊的情況,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哎,遇上了就是緣分,可她的命就看她的造化咯。”大爺又是一聲惋惜,然后佝僂著腰走出了馬車。
火還是要生,水還是要喝,飯也還是要吃。
陸嫣兒沒辦法便從包袱里翻出了一個小白瓶,這是之前給柳和卿買的藥,益氣補血的。
“還好我沒仍。”陸嫣兒從中倒了一顆,就著水壺里的水喂給了這女子,看著從她嘴角邊流出來的液體,陸嫣兒不敢確定她到底喝進去了多少。
一夜暴雪。
次日,天竟又放晴了。
“看這鬼天氣,一會兒下一會兒晴,要命嘍。”大爺一撩開馬車簾子就說道。聞聲,陸嫣兒也睜開了迷迷糊糊的眼睛,她挑起一旁的車簾,林間的陽光已經很濃了。
她這才想起那受傷的女子,不由趕緊探了探鼻息:“還好啊。”說著人也放松了下來。
“我們趕路嘍。”大爺說著一聲“駕”,馬車“蹬蹬蹬”的跑向了遠方。
得知陸嫣兒離開忘憂島去了翠峰山莊,慕容春交代了一番也帶著千余弟子追了上去。此時的忘憂島真的就只剩下老弱病殘以及無縛雞之力的人了。
“醫圣,你說堂主這次要幾時才能回來?他真的會帶回醫治寧秀的藥嗎?”司苑坐在一邊的大石頭上,他皺著眉頭望著波浪翻滾的海面問道,而醫圣則躺在旁邊的大石頭上,他翹著二郎腿,葫蘆里應該裝的是酒水吧,看他喝的很盡興,人也沒有了昔日的忙碌。
“這個嘛,我也說不準。一切都要看機緣。”醫圣嘟囔著又是一大口,因為來不及咽下的原因,很多都流向了脖頸。
“我真的希望一切就在這次結束。然后我們可以好好生活起來。”司苑依舊眺望著海面,只不過他現在的表情已經沒有剛才的沉重了,取而代之是對未來的渴望,希望。
“希望一切如此!”醫圣說著站了起來,他望向遠處,而后一口氣將葫蘆里的酒全部喝下,不管不顧那從嘴角留下的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