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無厭端著熱水走進來時,恰好看見這一幕。
青隱饒有興趣的看著青管家,而青管家本人則是一副“別問我”的模樣,看的紫無厭當下心中一顫,低著頭快走起來。
“還不說嗎?”青隱耐著性子又道。
這時便見青管家的意志有些微微動搖,見他正要開口,就聽青隱道:“犯了罪受傷,難道不是自找的嗎?”噎的青管家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給他收拾一下,晚間我來療傷。”聽青隱這樣一說,就見青管家驚的張大了嘴巴,而青隱又道:“我只是不想讓他死在這里。”
好冷漠,好無情的話。
青隱離開,紫無厭瞧準時機道:“青爺,可以告訴我的身世了嗎?”
“這會兒你搗什么亂那?”青爺生氣道,可見紫無厭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無奈又軟下語氣道:“無厭,過幾天吧,再過幾天我就告訴你。”紫無厭知道青管家是在有意搪塞,可見白蕖受了這樣重的傷,他只得沉默下來。
晴朗的夜晚,幽深的天空,讓這月亮顯得愈加明亮。
青隱這幾日穿的很少,說他不冷,怕是讓人難以信服。可他卻依舊如此。不遠處的窗戶開得很大,單衣在有風的夜晚顯得這么的無力,可他依舊無動于衷。
旁邊的爐火已然熄滅,茶水怕也早已涼透。他靜靜地跪坐在那里,眼睛盯著一副畫兒出神,仔細看去,這畫中人不是楊白,還能是誰。
畫中的楊白著一身青衣,上有點點淡黃花兒,頭發是綰的挑云髻,一只稍深的綠色發簪斜插在鬢角。細細看去確實是青隱送的那只。她手中一把蝶兒戲蘭團扇,看她笑靨如花,當時定然很是歡喜。
青隱看著看著,不由面色和緩起來,他將頭上的發簪取下,是綠色的,看著竟與楊白那只一模一樣。
他將發簪放在一邊,而后愛憐的一遍又一遍輕輕撫摸著畫中人。
紫無厭幫著青管家將白蕖收拾好,就聽他絮絮叨叨的:“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既然那么珍視楊白,干嘛不親自去找?莫說是人間,就是天界,找個人對他來說根本不是難事吧。干嘛讓白蕖去,現在好了,賠了夫人又折兵,人沒找到,還讓白蕖受這么重的傷。”
不及紫無厭回答,青管家又道:“今日與白蕖打斗的是花神琉璃,公子既然都看見了,為什么不去問個明白?”青管家說著就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極其郁悶的看著紫無厭。
紫無厭剛張開嘴,就聽青管家又道:“這么說來,白蕖肯定是在琉璃的手里了。可公子為什么不去把人帶回來?”青管家越想越覺得納悶,越想越覺得脊背發涼。
紫無厭聽后也覺得有理,點點頭道:“公子是不是故意的呀?”
青管家一聽,先是一愣,隨后便見他沉下臉來:“你說的這也有可能,畢竟公子一向都喜歡出其不意。”
想到這里,青管家的心情已經低落到了極點,他囑咐了聲紫無厭就向外走去。低矮的身形一搖一擺的向前移動著,看著讓人心中很是同情。
花神琉璃那天也沒有占到多大便宜,想想看,你一天界花神,竟然私自在人間打斗,還是跟上神青陽神君身邊的人打斗,你說,天界眾神知道了會怎樣?
故而琉璃拖著受傷的身體開始躲藏,先不說天界的神仙要將她怎樣,她現在最怕的是人間的青隱。
人間此時雖沒有了夜默和谷風的騷擾,但卻還有無數個類似他們或者超越他們的妖魔鬼怪。雖說在年根兒了,但卻也不太平。可這絲毫無法阻擋人們對新年的渴望以及期盼。
街道上琉璃頹喪著臉,慢悠悠地晃著,像是一只流浪狗。
若說她的身份,自然比凡間的任何一個都人高貴,畢竟神仙一枚。可是在這熙熙囔囔,人流攢動的集市上,卻不曾留有她一席之地。眼見著大家有說有笑的從她身邊走過,她的內心再也受不住了,一時就淚流滿面。可為了維持她那點兒尊嚴,她還是一副高傲的樣子,在人流中走過。
夜默幾度跋山涉水還是沒有找到谷風。他把能去的地方都去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還是沒有半點兒谷風的氣息。雖說心中滿是氣餒,可他還是告訴自己,他們一定可以不期而遇。
經歷了人間的熱鬧,就再也承受不住世間的冷漠。看著那些昔日不如她的人們如今幸福生活,琉璃心中的嫉妒再一次爆發。
這次她穿上了華麗的服飾,穿梭在人流中自然是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大家交頭接耳,嘻嘻哈哈的看著她,字里行間是對她的贊美,仰慕。她自然很是受用,臉上洋溢著得意的光彩。
可這份得意也僅僅是瞬間,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欣賞完之后就都離開了,一時就又剩下她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屈辱感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她哭著哭著就在人群中消失了,然而這一切并沒有人注意到。
想必夜默做夢都沒有想到他會再一次遇見琉璃,還是在這樣的心境下,遇見這樣的琉璃。
琉璃蹲在高大的枯樹下哭泣著,她將腦袋埋在臂彎,肩膀一直在抖動,聲音像是落單的仙鹿一般“吱吱吱”。
夜默在很遠的地方就認出來了她,雖然只是僅憑她抽抽噎噎的哭泣聲。
夜默靜靜地站在那里感受著這聲音傳來的悲傷,這一刻與他而言想必有太多的感觸吧,畢竟傷害他最深的是她,讓他廢寢忘食,不顧一切的也是她。
可夜默只是稍微駐足,而后就向一邊走去。
突兀的一聲“白哥哥”讓夜默不得不停下了邁開的步伐,他靜默許久,回身看去,就見琉璃還在哭泣,還是那樣委屈的姿勢,可嘴里卻還是一直喊著“白哥哥”。
這時夜默不由有些動容,他猶豫著還是走了前去。
“琉璃?”夜默嘗試著喚道。
就見琉璃迅速地抬起腦袋,她一雙眼睛浸著淚,一眨巴眼睛,淚水便順著臉頰滑了下來,有些滴在衣服上,有些滴在了土地上。
“白哥哥,真的是你嗎?”琉璃說著就向夜默撲去,她緊緊地擁抱著夜默,嘴里還嘟囔著:“我沒有做夢,真的是白哥哥,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出現的。”
夜默的身體站的很筆直,近乎是僵硬的佇立在那里。當然,此時的琉璃自然是注意不到這點的。
眼見琉璃將她整個身軀匍匐在了夜默身上,夜默便開始將她向外推去。
“白哥哥,你怎么了嗎?為什么要推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琉璃說著又是一陣兒梨花帶雨,可是,夜默并不為所動。
“你這是,怎么了?”夜默瞥見琉璃的脖頸處有一很深的傷口,便問道。見夜默開始關心她了,琉璃哭的更慘,她眼淚汪汪地盯著夜默看:“白哥哥,你知道嗎,有人欺負我。”琉璃說著又一次撲到了夜默的懷里。
這一次,被夜默直接拒絕了:“男女有別。”簡簡單單的四個字直接將琉璃最后的希望也打破了。她似不相信,又似很受傷,她笑著,結結巴巴地問道:“白哥哥,你說什么呢?琉璃聽不懂啊?”
“琉璃,以前的事就都忘記吧。”夜默斬釘截鐵道。
“不,我不,為什么啊?白哥哥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我不信,我不信。”琉璃哭的很傷心,她用手抱著腦袋,一個勁的直搖頭,似乎這樣夜默說的話就不會傳進她的耳朵。
“琉璃,你好自為之。”夜默不愿意看見琉璃如此,說完話就要離開。卻被琉璃一個上前抱住了雙腿。她就那樣趴在地上,抬著頭,帶著祈求的眼神望著夜默。
“白哥哥,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好不好?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不對,是我沒有體會到你的心情。我說的那些話都不是我想說的。是他,是谷風,是他讓我這樣說的。”
“夠了!”琉璃還在那自顧自的說著,就被夜默厲聲制止了。
“琉璃,你何時變得這樣,這樣陰險?”夜默一臉痛苦的看著琉璃,眼里似有淚花兒閃爍:“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還有,谷風是怎樣的人,我心里清楚,請你以后不要再這樣說他。”
琉璃聽后臉色比之前更難看,可她還是緊緊地抱著夜默的雙腿,近乎哀嚎似的說道:“我陰險?白哥哥你怎么可以這樣說我?是因為谷風嗎?你認識他才今天?我可是跟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啊,我們都快結婚了啊?你為了他要這樣傷害我嗎?”琉璃說著又哭了起來。
夜默見狀,眉頭皺的愈來愈厲害:“你做的事你不清楚嗎?難道還要我一一再說明嗎?念你我相識相知,所以我并不想計較,也更不想讓你為難,可你何以會如此?”
“白哥哥,白哥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真的是離不開你啊!”琉璃這番話讓夜默終于哭了起來,他靜靜地站在那里,眼睛望向遠處,淚水一滴一滴從眼眶奪出。
“太遲了!”夜默說著就將琉璃緊抱他腿的手撥開,可琉璃像是一塊粘人的狗皮膏藥,怎么撥都撥不開。
“你這樣,又是何苦?”
“白哥哥,我們重新開始吧,我們回云夢好不好?好不好?”琉璃勉強讓自己笑了起來,可這句話卻讓夜默心中那揮之不去的傷又復發。
“云夢?哈哈哈,你是要有多心大才能將這兩個字隨意說出來?”夜默笑著將琉璃扶了起來,他怒視著她道:“云夢里的每一個人,上到我爹,下到仆從,包括剛出生的嬰孩兒,那一個不是因為你,因為我而喪命的?你記起來了嗎?”最后的這句話,夜默近乎是吼出來的,可見這事壓在他心中有多沉重,有多悲哀。
“白哥哥,是我不對,是我說錯了。我們去其他地方吧,無論什么地方都可以,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就好,就好。”琉璃哀求道,可夜默根本就不想再看他一眼。
“昔日恩情已盡,就此別過。”夜默說著就化為一縷風飄走了。留下已經處于崩潰邊緣的琉璃在這偌大的林子里,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