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

為什么，無論我做什么，沐蕭都不會忘了他？為什么似乎我越是急于表露自己的心意，越會將沐蕭推到他的身邊去？是不是只有他死了，沐蕭的心才會回到我身邊來？

我做了和他一樣的事－－將沐蕭想象成一匹好馬，先是嚴厲地對待，磨滅她的野性和傲氣，使她馴服；之后再溫柔相待，給她想要的一切，使她依賴我，信任我。有什么不對的嗎？

我想得到的，不過是沐蕭的心啊！

可是為什么，她一如既往地疏遠我？為了她，我可是不惜犧牲奪來了這天下啊。

是不是我的方法有問題？我應該更加殘酷的對待她嗎？還是說，我應該更加溫柔的對待她？

現在連我自己都搞不懂了。

果然，還是馴馬比較簡單－－再烈的馬，給它幾鞭子，關它幾天，再喂些吃的，它就會服從你。可不像養個女人這樣麻煩。

可是，再好的馬也不能給我生孩子，也不能在床上等我、給我暖床。

不然，誰會想要女人？總是哭哭啼啼的，總是生病。

言歸正傳，果然還是要盡快處死玄才行，趁早斷了沐蕭的念想。

“咳咳咳……”沐蕭的輕咳聲從臥榻上傳來，聲音沙啞粗糙，帶著濃濃的鼻音。

從昨天從大殿上帶回來，她就一直在哭，躲在角落里不敢出來，也不讓人靠近，不讓人處理背上的傷口。

最后只能等到她哭累了，才得以將她移到臥榻上，強硬地將她的背傷處理好。

看著她被阿雪扇腫的臉頰，說不心疼是假的，但是我更希望她能因為這次，徹底回到我身邊。

不過說實話，若是真的想除掉玄，似乎還是有些難度的－－自從這次的計謀失敗了之后，阿雪似乎再也不信任我了，整日守在玄的身邊，寸步不離。

哼，女人真是麻煩！

“來人！”我走到門口，幾個侍衛聽見我的聲音，忙走過來向我行禮。侍衛長向我道：“王上，有何吩咐？”

“去，把玄提出來，壓入大牢。”

“這……”幾人面面相覷，似乎并不想執行。

“怎么？對原來的主子還留著仁慈？”

“不，不敢！只是……公主殿下護著，末將等人實在不敢妄動。”

“她不過是個女子，有什么好怕的？”

“畢竟是公主殿下……而且，殿下宮里的宮女都佩劍，若是有人膽敢靠近，立刻擊殺。”

“還有這種事？”

“是的，末將本來想早些和王上稟報，但是又怕王上怪罪，故而一直沒敢說……”

“既然如此，隨本王親自去一趟。”

“是！”

我們一行人來到了阿雪下榻的碧云宮。正如侍衛長所說，宮門前站滿了手持長劍，身著軟甲的宮女。

“王上。”她們倒是有禮，向我行了禮，之后為首的宮女才把我攔住。“王上請止步，公主有令，任何人不得接近碧云宮一步，否則……”

“否則？”我挑起眉，“她是我妹妹，我看在她的面子上饒了玄一命，怎么，她現在想陪著他一起去死嗎？”

“奴婢也是奉命行事。”為首的宮女向我頷首道，“對于奴婢們來說，公主的命令大于一切。”

“吃里扒外的東西，也不想想當初是誰將你們送到公主這里來的！”不等我開口，侍衛長便先行接過話罵道。

“哎，話不是這么說的。”我抬手制止了想要拔劍的侍衛長。“正如她們所言，是我吩咐她們要服從阿雪的，她們這樣做也是分內之事。”

聽見我沒有怪罪的意思，幾名宮女的神色稍稍緩和了下來。

“這樣，你們去通稟一聲，就說我來了，讓她出來接駕。”

“是。”

等了不多時，阿雪便怒氣沖天地小跑著沖了過來。

“你還好意思過來！你走！我沒有你這樣的哥哥！”阿雪邊哭邊罵，“玄哥哥到現在也沒醒來！都是你害的！你明明答應我不傷害玄哥哥的！”

“本王先把話說在前面……”

“本王什么本王！你當了源王，就連妹妹都不認了是不是！是不是！那你就當你的源王去吧！我沒有你這個哥哥！”阿雪哭著沖上來，撕著我的衣襟，揚起粉拳就打。

玄究竟有什么魅力，為什么我身邊的兩個女人，都細心塌地地護著他？這樣想著，我沒來由地來了怒氣。

“既然你這么護著他，那你一定愿意和他一起上路吧？”

“上路？去哪里？”阿雪竟然露出了驚喜的神情，“你同意放我們走？”

“上黃泉路去。”我一字一句，讓阿雪聽得清楚。

“你……你說什么？”阿雪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微微發抖。

但是我沒有料想的是，那只手竟重重地扇在了我的臉上。

我那唯一的妹妹，竟然為了一個毫無關系的外人，給了我一巴掌－－當著這么多人的面。

“你你你，你簡直不是人！玄他不過是想活下去！他又沒有干什么別的事！你搶了這源王的位置去，他也沒有說什么！他不過是想活下去！現在沐蕭你也得到了，為什么！為什么還是不肯放過他！”阿雪不知是懼是怒，涕淚縱橫，渾身輕顫。

“我只是來和你說一聲，明天我就派人將他收監，十日后問斬。”

“既然要問斬，為什么還要等十日后……”阿雪用輕不可聞的聲音問道。

“因為，我不想還沒行刑他就先死了。”我努努下巴，侍衛便立刻一擁而上，擒住了阿雪以及一干宮女。

沒多久，便有兩個侍衛架著氣息奄奄的玄從碧云宮里走了出來。

“哥哥！”阿雪凄厲地喊了起來，“求求你，放了玄吧！我已經有他的孩子了！”說著哭著跪下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阿雪竟然有了玄的孩子？

不知為什么，我第一反應竟然是希望沐蕭聽到這個消息，我想看看她的表情－－她傾心愛著的、舍身護著的、整日思念的男人，竟然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這是多么振奮人心的消息啊！她一定會當場暈過去吧？

“你再說一遍……”同時，作為哥哥，我自然是氣不過，為什么便宜了那個畜生？我壓著火氣又問了一遍，“你最好不要說謊。”

“我沒有說謊，我真的有了玄的孩子……昨天剛剛請醫工診過，千真萬確。”

“去，找個醫工過來。”我下令道。

不一會兒，一個長須飄飄的醫工趕了過來。

“給她診脈。”

“是。”老醫工顫顫巍巍地替阿雪診起脈來。

“怎么樣？”

“嗯……”老醫工沉吟良久，“公主殿下身體健康，除了……”

“除了？”我盯緊老醫工。

“除了……哦？這是……”老醫工抬起頭，看了阿雪一眼，又看向我，似乎是在詢問什么。

“但說無妨。”

“公主殿下已有一月余的身孕了。”老醫工有些不安。

“此話當真？”

“當真……”老醫工看向我，又看向阿雪。

“好了，你下去吧。”

“是。”老醫工收拾好東西，很快離開了。

“你的動作還真是快啊。”我不禁冷笑，“比你哥快多了。”

“哥哥，請放過玄吧，他再怎么說也是孩子的父親……”

“沒關系，我可以送你們一家三口去地下團聚。”我走到阿雪面前，冷笑著靠近阿雪－－居然背著我，和那種男人做出這種茍且之事，還自作聰明，以為這樣就能幫他逃脫刑罰，真是天真。

“哥哥！”阿雪跪在地上，尖聲哭喊著。

“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再給你一個選擇－－把孩子弄掉，我饒你一命。”

阿雪的身體僵住了，緩緩抬起頭，面色蒼白，雙眼睜得大大的，嘴唇不住翕動。

“帶走。”我下令道，一行人便被押了下去。

回到寢宮，沐蕭正在哭。

“別哭了！”我心里沒來由地煩悶，忍不住吼了過去。

“嗚嗚……”沐蕭嗚咽了兩聲之后，立刻連大氣都不敢出。

“阿雪懷孕了，是玄的孩子。”我坐在臥榻邊上，看著她的臉緩緩說出了這句話。

果不其然，她的臉上寫滿了震驚，臉紅一陣白一陣，隨后，突然一口血噴了出來，暈了過去。

“去，宣醫工。”我有些得意地站起身，向外面的侍衛吩咐道。

不多時，來了一個年輕的醫工，要不是因為他背著藥箱穿著長衫，我差點把他當成玄。

“拜見王上。”他規規矩矩地跪在地上向我行禮。

“起來吧，過去看看。”

“是。”

他走到沐蕭身邊，似乎被滿臉是血的沐蕭嚇到了，但很快定下神，探了探沐蕭的鼻息，隨后替沐蕭診脈。

“怎么樣？”

“回王上，急火攻心，別無大礙，養養就好了。”說著，他拿出紙筆唰唰地寫起來。“那下官就拿去給藥膳房了。”

“去吧。”

送走了那個面相不善的醫工，我拿過手巾，替沐蕭將臉擦干凈。

“真是的，至于這么大反應嗎？”我伸手捏了捏沐蕭消瘦的臉頰，“你看你瘦的，以后要多吃些補補身體，不然怎么生的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