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峰這一路聽下來，心中早已猜到了七八分，神色變換不定。此刻聽智光確認(rèn)，當(dāng)即大聲道：“不！不！你胡說八道，捏造這么一篇鬼話來誣陷我。我是堂堂漢人，如何是契丹胡虜？我……我……三槐公是我親生的爹爹，你再瞎說……”

話未說完，只見他突然間雙臂一分，搶到智光身前，左手一把抓住了他胸口。

單正和徐長老同叫：“不可！”上前搶人。

喬峰身手快極，帶著智光的身軀，一晃閃開。

單正的兒子單仲山、單叔山、單季山三人齊向他身后撲去。喬峰右手抓起單叔山遠(yuǎn)遠(yuǎn)摔出，跟著又抓起單仲山摔出，第三次抓起單季山往地下一擲，伸足踏住了他頭顱。

“單氏五虎”在山東一帶威名頗盛，五兄弟成名已久，并非初出茅廬的后輩。但喬峰左手抓著智光，右手連抓連擲，將單家這三條大漢如稻草人一般拋擲自如，教對方竟沒半分抗拒余地。旁觀眾人都瞧得呆了。

單正和單伯山、單小山三人骨肉關(guān)心，都待撲上救援，卻見他踏住了單季山的腦袋，料知他功力厲害，只須稍加勁力，單季山的頭顱非給踩得稀爛不可，三人只跨出幾步，便都停步。單正叫道：“喬幫主，有話好說，千萬不可動蠻。我單家與你無冤無仇，請你放了我孩兒。”

鐵面判官說到這樣的話，等如是向喬峰苦苦哀求了。

徐長老也道：“喬幫主，智光大師江湖上人人敬仰，你不得傷害他性命。”

喬峰熱血上涌，大聲道：“不錯(cuò)，我喬峰和你單家無冤無仇，智光大師的為人，我也素所敬仰。你們……你們……要除去我?guī)椭髦唬且擦T了，我拱手讓人便是，何以編造了這番言語出來，誣蔑于我？我……我喬某到底做了什么壞事，你們?nèi)绱丝嗫啾莆遥俊?

他最后這幾句聲音也嘶啞了，眾人聽著，不禁都生出同情之意。

過得良久，趙錢孫突然嘿嘿冷笑，說道：“可笑啊可笑！漢人未必高人一等，契丹人也未必便豬狗不如！明明是契丹，卻硬要冒充漢人，那有什么滋味？連自己的親生父母也不肯認(rèn)，枉自稱什么男子漢、大丈夫？”

喬峰睜大了眼睛，狠狠的凝視著他，問道：“你也說我是契丹人么？”

趙錢孫道：“我不知道。只不過那日雁門關(guān)外一戰(zhàn)，那個(gè)契丹武士的容貌身材，卻跟你一模一樣。這一架打?qū)⑾聛恚粐樀梦亿w錢孫魂飛魄散，心膽俱裂，那對頭人的相貌，便再隔一百年我也不會忘記。智光大師抱起那契丹嬰兒，也是我親眼所見。我趙錢孫行尸走肉，世上除了小娟一人，更無掛懷之人，更無掛懷之事。你做不做丐幫幫主，關(guān)我屁事？我干么要來誣陷于你？我自認(rèn)當(dāng)年曾參預(yù)殺害你的父母，又有什么好處？喬幫主，我趙錢孫的武功跟你可差得遠(yuǎn)了，要是我不想活了，難道連自殺也不會么？”

喬峰聞言，將智光大師緩緩放下，右足足尖一挑，將單季山一個(gè)龐大的身軀輕輕踢了出去，拍的一聲，落在地下。單季山一彈便即站起，并未絲毫受傷。

喬峰眼望智光，但見他容色坦然，殊無半分作偽和狡獪的神態(tài)，問道：“后來怎樣？”

智光便說了之后的發(fā)展，便是他七歲之時(shí)，遇到了少林寺玄苦大師，自此之后每日得其傳授武學(xué)，待到十六歲時(shí)，又遇到了汪劍通，被收為弟子。

而這一切，其實(shí)都是帶頭大哥的注意。

喬峰聞言，低頭沉思，只覺他這一生遇上什么危難，總是逢兇化吉，從來不吃什么大虧，而許多良機(jī)又往往自行送上門來，不求自得，從前只道自己福星高照，一生幸運(yùn)，此刻聽了智光之言，原來是因?yàn)橛腥税抵蟹龀郑约壕谷徊挥X？

徐長老道：“多謝智光大師回述舊事，使大伙有如身歷其境。這一封信……”

他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那信，續(xù)道：“是那位帶頭大哥寫給汪幫主的，書中極力勸阻汪幫主，不可將幫主大位傳于喬幫主。喬幫主，你不妨自己過一過目。”

說著便將書信遞將過去。

智光道：“先讓我瞧瞧，是否真是原信。”

然后搶先一步將信接在手中，看了一遍，說道：“不錯(cuò)，果然是帶頭大哥的手跡。”

說著左手手指微一用勁，將信尾署名撕了下來，放入口中，舌頭一卷，已吞入肚中。

喬峰萬萬料不到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僧竟會使這狡獪伎倆，見狀一聲怒吼，左掌拍出，凌空拍中了他穴道，右手立時(shí)將信搶過，但終于慢了一步，信尾的署名已被他吞入了咽喉。喬峰又是一掌，拍開了他穴道，怒道：“你……你干什么？”

智光微微一笑，說道：“喬幫主，你既知道了自己身世，想來定要報(bào)你殺父殺母之仇。汪幫主已然逝世，那不用說了。這位帶頭大哥的姓名，老衲卻不愿讓你知道。老衲當(dāng)年曾參預(yù)伏擊令尊令堂，一切罪孽，老衲甘愿一身承擔(dān)，要?dú)⒁獎帲惚M管下手便是。”

喬峰見他垂眉低目，容色慈悲莊嚴(yán)，心下雖是悲憤，卻也不由得肅然起敬，說道：“是真是假，此刻我尚未明白。便要?dú)⒛悖膊幻υ谝粫r(shí)。”

說著向趙錢孫橫了一眼。

趙錢孫聳了聳肩頭，似乎漫不在乎，說道：“不錯(cuò)，我也在內(nèi)，這帳要算我一份，你幾時(shí)歡喜，隨時(shí)動手便了。”

譚公大聲道：“喬幫主，凡事三思，可不要胡亂行事才好。若是惹起了胡漢之爭，中原豪杰人人與你為敵。”

趙錢孫雖是他的情敵，他這時(shí)卻出口相助。

喬峰冷笑一聲，卻也不回答，只是低頭看起了信，越往下看，臉色越是痛苦，看到最后，竟是眼淚奪眶而出，淚水一點(diǎn)點(diǎn)的滴在汪幫主那張手諭之上。

此時(shí)徐長老緩緩開口，訴說了今日取出書信的原因。

只聽其最后言道：“一來馬夫人痛切夫仇，不能讓大元兄弟冤沉海底，死不瞑目。二來喬幫主袒護(hù)胡人，所作所為，實(shí)已危及本幫，三則，幫主是契丹人一節(jié)，幫中知者已眾，變亂已生，隱瞞也自無益。”

喬峰問道：“我袒護(hù)胡人，此事從何說起？”

徐長老道：“‘慕容’兩字，便是胡姓。慕容氏是鮮卑后裔，與契丹一般，同為胡虜夷狄。”

喬峰道：“嗯，原來如此，我倒不知。”

只見他長出一口氣，向全冠清道：“全冠清，你知道我是契丹后裔，是以反我，是也不是？”

全冠清道：“不錯(cuò)。”

喬峰又問：“宋奚陳吳四大長老聽信你言而欲殺我，也是為此？”

全冠清道：“不錯(cuò)。只是他們將信將疑，拿不定主意，事到臨頭，又生畏縮。”

喬峰道：“我的身世端倪，你從何處得知？”

全冠清道：“此事牽連旁人，恕在下難以奉告。須知紙包不住火，任你再隱秘之事，終究會天下知聞。執(zhí)法長老便早已知道。”

喬峰問完，便不再開口，一副神思不屬的神色。

在場眾人聽了智光、徐長老等人的言語，臉色變換不定，顯然也是心情十分混亂。

喬峰素來于屬下極有恩義，才德武功，人人欽佩，哪料到他竟是契丹的子孫。遼國和大宋的仇恨糾結(jié)極深，丐幫弟子死于遼人之手的，歷年來不計(jì)其數(shù)，由一個(gè)契丹人來做丐幫幫主，直是不可思議之事。但說要將他逐出丐幫，卻是誰也說不出口。

一時(shí)杏林中一片靜寂，唯聞各人沉重的呼吸之聲。

突然之間，只聽一個(gè)清脆的女子聲音響了起來：“各位伯伯叔叔，先夫不幸亡故，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此時(shí)自是難加斷言。但想先夫平生誠穩(wěn)篤實(shí)，拙于言詞，江湖上并無仇家，妾身實(shí)在想不出，為什么會有人要取他性命。然而常言道得好：‘慢藏誨盜’，是不是因?yàn)橄确蚴种形沼惺裁粗匾锸拢瑒e人想得之而甘心？別人是不是怕他泄漏機(jī)密，壞了大事，因而要?dú)⑺麥缈冢俊?

說這番話的，正是在一旁緊立許久的馬夫人。

喬峰緩緩轉(zhuǎn)頭，瞧著這個(gè)全身縞素，嬌怯怯、俏生生、小巧玲瓏的女子，說道：“你疑心是我害死了馬副幫主？”

馬夫人一直背轉(zhuǎn)身子，雙眼向地，這時(shí)突然抬起頭來，說道：“妾身是無知無識的女流之輩，出外拋頭露面，已是不該，何敢亂加罪名于人？只是先夫死得冤枉，哀懇眾位伯伯叔叔念著故舊之情，查明真相，替先夫報(bào)仇雪恨。”

說著盈盈拜倒，竟對喬峰磕起頭來。

她沒一句說喬峰是兇手，但每一句話都是指向他的頭上。

喬峰眼見她向自己跪拜，心下恚怒，卻又不便發(fā)作，只得跪倒還禮，道：“嫂子請起。”

這時(shí)杏林左首忽又有一個(gè)女子聲音響起：“馬夫人，我心中有一個(gè)疑團(tuán)，能不能請問你一句話？”

眾人向聲音來處瞧去，見是個(gè)穿淡紅衫子的少女，正是阿朱。

馬夫人問道：“姑娘有什么話要查問我？”

阿朱道：“查問是不敢。我聽夫人言道，馬前輩這封遺書，乃是用火漆密密固封，而徐長老開拆之時(shí)，漆印仍屬完好。那么在徐長老開拆之前，誰也沒看過信中的內(nèi)文了？”

馬夫人道：“不錯(cuò)。”阿朱道：“然則那位帶頭大俠的書信和汪幫主的遺令，除了馬前輩之外，本來誰都不知。慢藏誨盜、殺人滅口的話，便說不上。”

馬夫人道：“姑娘是誰？卻來干預(yù)我?guī)椭械拇笫拢俊?

阿朱道：“貴幫大事，我一個(gè)小小女子，豈敢干預(yù)？只是你們要誣陷我們公子爺，我非據(jù)理分辯不可。”

馬夫人又問：“姑娘的公子爺是誰？是喬幫主么？”

阿朱搖頭微笑，道：“不是。是慕容公子。”

馬夫人道：“嗯，原來如此。”

說完，她不再理會阿朱，又道：“這位姑娘疑心得甚是，初時(shí)我也是一般的想法。但在我接到先夫噩耗之前的一日晚間，忽然有人摸到我家中偷盜。”

眾人都是一驚，有人問道：“偷盜？偷去了什么？傷人沒有？”

馬夫人道：“并沒傷人。賊子用了下三濫的薰香，將我及兩名婢仆薰倒了，翻箱倒篋的大搜一輪，偷去了十來兩銀子。次日我便接到先夫不幸遭難的噩耗，哪里還有心思去理會賊子盜銀之事？幸好先夫?qū)⑦@封遺書藏在極隱秘之處，才沒給賊子搜去毀滅。”

這幾句話再也明白不過，顯是指證喬峰自己或是派人赴馬大元家中盜書，他既去盜書，自是早知遺書中的內(nèi)容，殺人滅口一節(jié)，可說是昭然若揭。至于他何以會知遺書內(nèi)容，則或許是那位帶頭大俠、汪幫主、馬副幫主無意中泄漏的，那也不是奇事。

阿朱一心要為慕容復(fù)洗脫，不愿喬峰牽連在內(nèi)，說道：“小毛賊來偷盜十幾兩銀子，那也事屬尋常，只不過時(shí)機(jī)巧合而已。”

馬夫人道：“姑娘之言甚是，初時(shí)我也這么想。但后來在那小賊進(jìn)屋出屋的窗口墻腳之下，拾到了一件物事，原來是那小毛賊匆忙來去之際掉下的。我一見那件物事，心下驚惶，方知這件事非同小可。”

說著便拿出了一件東西，將其遞給徐長老。

眾人向徐長老看去，只見他將那物事展了開來，原來是一柄折扇，徐長老沉著聲音，念著扇面上的一首詩道：“朔雪飄飄開雁門，平沙歷亂卷蓬根；功名恥計(jì)擒生數(shù)，直斬樓蘭報(bào)國恩。”

喬峰一聽到這首詩，臉色一驚，凝目瞧折扇時(shí)，見扇面反面繪著一幅壯士出塞殺敵圖。

徐長老翻過扇子，看了看那幅圖畫，正是自己親手所繪，嘆了口長氣，喃喃的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汪幫主啊汪幫主，你這件事可大大的做錯(cuò)了。”

這時(shí)喬峰神色已經(jīng)平定下來，說道：“徐長老，這柄折扇是我的。”

徐長老心中也是感觸甚深，喃喃說道：“汪幫主總算將我當(dāng)作心腹，可是密留遺令這件大事，卻不讓我知曉。”

馬夫人站起來，說道：“徐長老，汪幫主不跟你說，是為你好。”

徐長老不解，問道：“什么？”馬夫人凄然道：“丐幫中只大元知道此事，便慘遭不幸，你……你……若是事先得知，未必能逃過此劫。”

喬峰朗聲道：“各位更有什么話說？”

他眼光從馬夫人看到徐長老，看到白世鏡，看到傳功長老，一個(gè)個(gè)望將過去。眾人均默然無語。

喬峰等了一會，見無人作聲，說道：“喬某身世來歷，慚愧得緊，我自己未能確知。但既有這許多前輩指證，喬某須當(dāng)盡力查明真相。這丐幫幫主的職份，自當(dāng)退位讓賢。”

說著伸手到右褲腳外側(cè)的一只長袋之中，抽了一條晶瑩碧綠的竹杖出來，正是丐幫幫主的信物打狗棒，雙手持了，高高舉起，說道：“此棒承汪幫主相授，喬某執(zhí)掌丐幫，雖無建樹，差幸亦無大過。今日退位，哪一位英賢愿意肩負(fù)此職，請來領(lǐng)受此棒。”

不過此時(shí)誰敢如此？喬峰連問三聲，丐幫中始終無人答話。便說道：“喬峰身世未明，這幫主一職，無論如何是不敢擔(dān)任了。徐長老、傳功、執(zhí)法兩位長老，本幫鎮(zhèn)幫之寶的打狗棒，請你三位連同保管。日后定了幫主，由你三位一同轉(zhuǎn)授不遲。”

徐長老道：“那也說得是。打狗棒法的事，只好將來再說了。”

上前便欲去接竹棒。

宋長老忽然大聲喝道：“且慢！”

徐長老愕然停步，道：“宋兄弟有何話說？”

“我瞧喬幫主不是契丹人。”

“何以見得？”

“我瞧他不像。”

“怎么不像？”

宋長老道：“契丹人窮兇極惡，殘暴狠毒。喬幫主卻是大仁大義的英雄好漢。適才我們反他，他卻甘愿為我們受刀流血，赦了我們背叛的大罪。契丹人哪會如此？”

徐長老道：“他自幼受少林高僧與汪幫主養(yǎng)育教誨，已改了契丹人兇殘習(xí)性。”

宋長老道：“既然性子改了，那便不是壞人，再做我們幫主，有什么不妥？我瞧本幫之中，再也沒哪一個(gè)能及得上他英雄了得。別人要當(dāng)幫主，只怕我姓宋的不服。”

喬峰擔(dān)任丐幫幫主多年，處事英明，行事豪爽，威望深重，宋長老之一番話，實(shí)是說出了許多人的心聲，因此他這一開口，當(dāng)即便有人應(yīng)和了起來。

不過顧忌喬峰契丹身份的幫眾也有很多，此時(shí)同樣有人反對起來。

奚長老大聲道：“誰愿跟隨喬幫主的，隨我站到這邊。”

只見他左手拉著宋長老，右手拉了吳長老，走到了東首。

跟著大仁分舵、大信分舵、大義分舵的三個(gè)舵主也走到了東首。

三分舵的舵主一站過去，他們屬下的幫眾自也紛紛跟隨而往。

全冠清、陳長老、傳功長老，以及大智、大勇兩舵的舵主，卻留在原地不動。

這么一來，丐幫人眾登時(shí)分成了兩派，站在東首的約占五成，留在原地的約為三成，其余幫眾則心存猶豫，不知聽誰的主意才是。

全冠清道：“眾位兄弟，喬幫主才略過人，英雄了得，誰不佩服？然而咱們是大宋百姓，豈能聽從一個(gè)契丹人的號令？

喬峰的本事越大，大伙兒越是危險(xiǎn)。”

奚長老叫道：“放屁，放屁，放你娘的狗屁！我瞧你的模樣，倒有九分像是契丹人。”

全冠清大聲道：“大家都是盡忠報(bào)國的好漢，難道甘心為異族的奴隸走狗么？”

他這幾句話倒真有效力，走向東首的群丐之中，有十余人又回向西首。東首丐眾罵的罵，拉的拉，登生紛擾，霎時(shí)間或出拳腳，或動兵刃，數(shù)十人便混打起來。眾長老大聲約束，但各人心中均有所偏，吳長老和陳長老戟指對罵，眼看便要動手相斗。

喬峰見狀，不由喝道：“眾兄弟停手，聽我一言。”

他語聲威嚴(yán)，群丐紛爭立止，都轉(zhuǎn)頭瞧著他。

喬峰朗聲道：“這丐幫幫主，我是決計(jì)不當(dāng)了……”

宋長老插口道：“幫主，你切莫灰心……”

喬峰搖頭道：“我不是灰心。別的事或有陰謀誣陷，但我恩師汪幫主的筆跡，別人無論如何假造不來。”

他提高聲音，說道：“丐幫是江湖上第一大幫，威名赫赫，武林中誰不敬仰？若是自相殘殺，豈不教旁人笑歪了嘴巴？喬某臨去時(shí)有一言奉告，倘若有誰以一拳一腳加于本幫兄弟身上，便是本幫莫大的罪人。”

忽聽得一個(gè)女子的聲音說道：“倘若有誰殺了本幫的兄弟呢？”

說話的正是馬夫人。

喬峰道：“殺人者抵命，殘害兄弟，舉世痛恨。”

馬夫人道：“那就好了。”

喬峰道：“馬副幫主到底是誰所害，是誰偷了我這折扇，去陷害于喬某，終究會查個(gè)水落石出。馬夫人，以喬某的身手，若要到你府上取什么物事，諒來不致空手而回，更不會失落什么隨身物事。別說府上只不過三兩個(gè)女流之輩，便是皇宮內(nèi)院，相府帥帳，千軍萬馬之中，喬某要取什么物事，也未必不能辦到。”

這幾句話說得十分豪邁，群丐素知他的本事，都覺甚是有理，誰也不以為他是夸口。馬夫人低下頭去，再也不說什么。

喬峰抱拳向眾人團(tuán)團(tuán)行了一禮，說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眾位好兄弟，咱們再見了。喬某是漢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有生之年，決不傷一條漢人的性命，若違此誓，有如此刀。”

說著伸出左手，凌空向單正一抓，單正只覺手腕一震，手中單刀把捏不定，手指一松，單刀竟被喬峰奪了過去。喬峰右手的拇指扳住中指，往刀背上彈去，當(dāng)?shù)囊宦曧懀菃蔚稊喑蓛山兀额^飛開數(shù)尺，刀柄仍拿在他手中。

他向單正說道：“得罪！”拋下刀柄，揚(yáng)長去了。

眾人群相愕然之際，跟著便有人大呼起來：“幫主別走！”

“丐幫全仗你主持大局！”

“幫主快回來！”

忽聽得呼的一聲響，半空中一根竹棒擲了下來，正是喬峰反手將打狗棒飛送而至。

徐長老伸手要接，卻不想這竹棒之上力道絕大，只見其渾身一震，連忙松開了手來。

那竹棒一擲而至的余勁不衰，直挺挺的插在地下泥中。

正是丐幫重器“打狗棒”！

此時(shí)朝陽初升，一縷縷金光從杏子樹枝葉間透進(jìn)來，照著“打狗棒”，發(fā)出碧油油的光澤。

那邊看了許久的段譽(yù)叫道：“大哥，大哥，我隨你去！”

說著發(fā)足就要追趕喬峰，但只奔出三步，卻回頭向王語嫣望了一眼，這這一眼一望，頓時(shí)便停下了腳步。

不過陸躍就沒這么多事情了，只見他不發(fā)一言，身形閃動，向喬峰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