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中的少女面容清麗，眉目如畫。慕君瀾的手指輕輕撫過臉頰，指尖觸到的是光滑溫熱的肌膚，沒有疤痕，沒有潰爛。可她的瞳孔卻在劇烈顫抖——那些被烙鐵灼燒的劇痛，被士兵撕扯的屈辱，仿佛還殘留在每一寸血肉里。

“嘩啦！“

她突然將整盆水掀翻在地，水花濺濕裙角。碧云嚇了一跳，正要上前擦拭，卻被慕君瀾抬手制止。

“不必。“她盯著地上蜿蜒的水漬，聲音冷得像淬了冰，“臟了的東西就該扔掉，留著只會礙眼。“

當慕君瀾踏入椒房殿時，滿室的笑語戛然而止。十二名宮妃或坐或立，像一群被驚擾的孔雀。容妃端坐在皇后右側，蔥白的手指正捏著塊糕點要往皇后唇邊送，這僭越的姿態讓慕君瀾瞇起了眼。

“給長公主請安。“眾妃慌忙行禮，容妃的動作僵在半空，糕點“啪嗒“掉在青玉案上。

慕君瀾徑直走到容妃面前，繡著金鳳的裙裾掃過對方垂落的手背：“容妃娘娘好興致，本宮竟不知，如今連妾室都能給正宮喂食了？“

滿殿死寂。皇后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輕嘆一聲。容妃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面上卻堆起笑：“公主說笑了，臣妾不過見皇后娘娘近日胃口不佳......“

“胃口不佳該請太醫。“慕君瀾打斷她的話，目光掃過案上堆積的補品，“還是說，容妃覺得這些來歷不明的吃食，比太醫院開的方子更管用？“

容妃臉色驟變。慕君瀾隨手拈起一株血參，在鼻尖輕嗅：“北疆進貢的百年血參，上月才入庫三株。父皇賜給母后兩株，剩下一株......“她突然冷笑，“怎么本宮瞧著，娘娘們送來的補品里，倒有七八株這樣的血參？“

妃子們頓時慌亂地交換眼神。慕君瀾將血參擲回錦盒，金鑲玉的護甲刮過盒面，發出刺耳的聲響：“碧云，把這些東西送去太醫院查驗。若有以次充好、以假亂真者——“她瞥向瑟瑟發抖的徐昭儀，“按宮規，該當何罪？“

“回殿下，當杖八十，貶為庶人。“碧云聲音清亮。

徐昭儀“撲通“跪倒在地：“殿下明鑒！這些都是容妃娘娘分給我們的，臣妾實在不知......“

“徐昭儀！“容妃厲聲呵斥，轉頭對慕君瀾強笑道，“公主誤會了，這些都是臣妾娘家送來的......“

“哦？“慕君瀾突然俯身，貼著容妃耳畔低語，“那本宮倒要問問，徐家三日前才因貪墨軍餉被御史彈劾，哪來的銀子買這些價值千金的補品？“

容妃渾身一顫，胭脂都蓋不住慘白的臉色。慕君瀾直起身，廣袖拂過她發間顫巍巍的九尾鳳釵——那是皇后才能戴的式樣。

“本宮乏了。“她轉身走向主位，“除了容妃，其他人都退下吧。“

待殿門轟然閉合，慕君瀾突然抓起案上茶盞狠狠砸向容妃腳邊。滾燙的茶水濺濕裙擺，容妃驚叫著后退，卻被慕君瀾一把攥住手腕。

“你以為往母后飲食里下慢性毒藥，本宮查不出來？“她五指如鐵鉗般收緊，“每月初七借著送補品的機會，在血參里摻入雪山烏頭——好精妙的算計啊。“

容妃瞳孔驟縮：“公主在說什么，臣妾聽不懂......“

“噓。“慕君瀾的護甲劃過她脖頸，“本宮今日不殺你，是要你帶句話給你背后那位。“她突然輕笑，眼底卻結著寒霜，“告訴他，五年前渭水河畔沒淹死我，就永遠別想再動我母后分毫。“

容妃渾身發抖，九尾鳳釵“叮當“落地。殿外忽然傳來太監通傳：“皇上駕到——“

慕君瀾松開手，在父皇踏入殿門的瞬間換上嬌俏笑容：“父皇快來評評理！容妃娘娘非要給母后喂點心，兒臣不過是怕母后噎著......“

皇后望著女兒撒嬌的模樣，心頭驀地一酸。那個會撲在她懷里哭鬧的小團子，何時學會了將利刃藏在甜笑之下？